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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南史》
后伐荻新洲,见大蛇长数丈,射之,伤。明日复至洲,里闻有杵臼声,往觇之,见童子数人皆青衣,于榛中捣药。问其故,答曰:“我王爲刘寄奴所射,合散傅之。”帝曰:“王神何不杀之?”答曰:“刘寄奴王者不死,不可杀。”帝叱之,皆散,仍收药而反。又经客下邳逆旅,会一沙门谓帝曰:“江表当乱,安之者,其在君乎。”帝先患手创,积年不愈,沙门有一黄药,因留与帝,既而忽亡,帝以黄散傅之,其创一傅而愈。宝其馀及所得童子药,每遇金创,傅之并验。
元兴元年,荆州刺史桓玄举兵东下,骠骑将军司马元显遣牢之拒之,帝又参其军事。玄至,帝请击之,牢之不许,乃遣子敬宣诣玄请和。帝与东海何无忌并固谏,不从。玄克建邺,以牢之爲会稽内史。牢之惧,招帝于广陵举兵,帝曰:“人情去矣,广陵亦岂可得之?”牢之竟缢于新洲。何无忌谓帝曰:“我将何之?”帝曰:“可随我还京口。玄必守臣节,当与卿事之;不然,与卿图之。”
五年二月,僞燕主慕容超大掠淮北。三月,帝抗表北讨,以丹阳尹孟昶监中军留府事。乃浮淮入泗,五月,至下邳,留船,步军进琅邪,所过筑城留守。超大将公孙五楼请断大岘,坚壁清野以待,超不从。初谋是役,议者以爲贼若严守大岘,军无所资,何能自反?帝曰:“不然。鲜卑性贪,略不及远,既幸其胜,且爱其谷,必将引我,且亦轻战。师一入岘,吾何患焉。”及入岘,帝举手指天曰:“吾事济矣。”衆问其故,帝曰:“师既过险,士有必死之志,馀粮栖亩,军无匮乏之忧,胜可必矣。”
初,帝之北也,徐道覆劝卢循乘虚而出,循不从,道覆乃至番禺说循曰:“今日之机,万不可失。若克京都,刘公虽还,无能爲也。”循从之。是月,寇南康、庐陵、豫章诸郡,郡守皆奔走。时帝将镇下邳,进兵河、洛,及征使至,即日班师。镇南将军何无忌与道覆战,败死于豫章,内外震骇,朝议欲奉乘舆北走。帝次山阳,闻败,卷甲与数十人造江上征问,知贼尚未至。
自晋中兴以来,朝纲弛紊,权门兼并,百姓流离,不得保其産业。桓玄颇欲厘改,竟不能行。帝既作辅,大示轨则,豪强肃然,远近禁止。至是,会稽余姚虞亮复藏匿亡命千馀人。帝诛亮,免会稽内史司马休之。
十一月,帝至江陵,分荆州十郡爲湘州,帝仍进督焉。以西阳太守朱龄石爲益州刺史,使伐蜀。晋帝进帝太傅、扬州牧,加羽葆、鼓吹,班剑二十人。
先是,山湖川泽皆爲豪强所夺,百姓薪采渔钓,皆责税直,至是禁断之。时人居未一,帝上表定制,于是依界土断,惟徐、兖、青三州居晋陵者不在断例。诸流寓郡县,多所并省。以帝领镇西将军、豫州刺史。帝固让太傅、扬州牧及班剑,奉还黄钺。
帝以荆州刺史司马休之宗室之重,又得江、汉人心,疑其有异志;而休之子谯王文思在都,招聚轻侠,帝执送休之,令自爲其所。休之表废文思,并与帝书陈谢。
初,帝平齐,仍有定关、洛意,遇卢循侵逼,故寝。及荆、雍平,乃谋外略。会姚兴死,子泓新立,兄弟相杀,关中扰乱。四月乙丑,帝表伐关、洛,乃戒严北讨,加领征西将军、司豫二州刺史。以世子爲徐、兖二州刺史。帝欲以义声怀远,奉琅邪王北伐。五月,庐江霍山崩,获六锺,献之天子。癸巳,加领北雍州刺史,前后部羽葆、鼓吹,增班剑爲四十人。八月丁巳,率大衆进发,以世子爲中军将军,监太尉留府事,尚书右仆射刘穆之爲左仆射,领监军、中军二府军司,入居东府,总摄内外。九月,帝至彭城,加领北徐州刺史。十月,衆军至洛,围金墉,降之。修复晋五陵,置守卫。
十月,晋帝诏进宋公爵爲王,加十郡益宋国,并前爲二十郡。其相国、扬州牧、领征西将军、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帝欲息驾长安,经略赵、魏,十一月,前将军刘穆之卒,乃归。十二月庚子,发自长安,以桂阳公义真爲雍州刺史,镇长安,留腹心将佐以辅之。
先是,安西中兵参军沈田子杀安西司马王镇恶,诸将杀安西长史王修,关中乱。十月,帝遣右将军朱龄石代安西将军桂阳公义真爲雍州刺史。义真还,爲赫连勃勃所追,大败,仅以身免,诸将帅及龄石并没。
三月,上不豫,太尉长沙王道怜、司空徐羡之、尚书仆射傅亮、领军将军谢晦、护军将军檀道济并入侍医药。群臣请祈祷神只,上不许,惟使侍中谢方明以疾告庙而已。丁未,以庐陵王义真爲侍中、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己未,上疾瘳,大赦。
五月,上疾甚,召太子,戒之曰:“檀道济虽有干略,而无远志,非如兄韶有难御之气。徐羡之、傅亮当无异图。谢晦屡从征伐,颇识机变,若有异,必此人也。小却,可以会稽、江州处之。”又爲手诏:“朝廷不须复有别府,宰相带扬州,可置甲士千人。若大臣中任要,宜有爪牙,以备不祥人者,可以台见留队给之。有征讨,悉配以台见军队,行还复旧。后世若有幼主,朝事一委任宰相,母后不烦临朝。仗既不许入台殿门,要重人可详给班剑。”
上清简寡欲,严整有法度,未尝视珠玉舆马之饰,后庭无纨绮丝竹之音。初,朝廷未备音乐,长史殷仲文以爲言,帝曰:“日不暇给,且所不解。”仲文曰:“屡听自然解之。”帝曰:“政以解则好之,故不习耳。”宁州尝献虎魄枕,光色甚丽,价盈百金。时将北伐,以虎魄疗金创,上大悦,命碎分赐诸将。平关中,得姚兴从女,有盛宠,以之废事,谢晦谏,即时遣出。财帛皆在外府,内无私藏。宋台建,有司奏东西堂施局脚床,金涂钉,上不许。使用直脚床,钉用铁。广州尝献入筒细布,一端八丈,帝恶其精丽劳人,即付有司弹太守,以布还之,并制岭南禁作此布。帝素有热病,并患金创,末年尤剧,坐卧常须冷物,后有人献石床,寝之,极以爲佳,乃叹曰:“木床且费,而况石邪。”即令毁之。制诸主出适,遣送不过二十万,无锦绣金玉。内外奉禁,莫不节俭。性尤简易,尝着连齿木屐,好出神武门内左右逍遥,从者不过十馀人。时徐羡之住西州,尝思羡之,便步出西掖门,羽仪络驿追随,已出西明门矣。诸子旦问起居,入合脱公服,止着裙帽,如家人之礼焉。
始徐羡之、傅亮将废帝,讽王弘、檀道济求赴国讣,弘等来朝,使中书舍人邢安泰、潘盛爲内应。是旦,道济、谢晦领兵居前,羡之等随后,因东掖门开,入自云龙门,盛等先戒宿卫,莫有御者。时帝于华林园爲列肆,亲自酤卖,又开渎聚土,以象破冈埭,与左右引船唱呼,以爲欢乐。夕游天泉池,即龙舟而寝。其朝未兴,兵士进,杀二侍者于帝侧,伤帝指,扶出东合,就收玺绂。群臣拜辞送于东宫,遂幽于吴郡。是日,赦死罪以下。太后令奉还玺绂,檀道济入守朝堂。六月癸丑,徐羡之等使中书舍人邢安泰弑帝于金昌亭。帝有勇力,不即受制,突走出昌门,追以门关踣之致殒,时年十九。
晋自社稷南迁,王纲弛紊,朝权国命,递回台辅,君道虽存,主威久谢。桓温雄才盖世,勋高一时,移鼎之业已成,天人之望将改。自斯以后,帝道弥昏,道子开其祸端,元显成其衅末。桓玄乘时藉运,加以先资,革命受终,人无异望。宋武地非齐、晋,衆无一旅,曾不浃旬,夷凶翦暴,诛内清外,功格上下。若夫乐推所归,讴歌所集,校之魏、晋,可谓收其实矣。然武皇将涉知命,弱嗣方育,顾有慈顔,前无严训。少帝体易染之质,禀可下之姿,外物莫犯其心,所欲必从其志,嶮纵非学而能,危亡不期而集,其至颠沛,非不幸也。悲哉!
太祖文皇帝讳义隆,小字车儿,武帝第三子也。晋义熙三年生于京口。十一年,封彭城县公。永初元年,封宜都郡王,位镇西将军、荆州刺史,加都督,时年十四。长七尺五寸,博涉经史,善隶书。是岁来朝,会武帝当听讼,仍遣上讯建康狱囚,辩断称旨,武帝甚悦。
是时,司空徐羡之等新有弑害,及銮驾西迎,人怀疑惧,惟长史王昙首、司马王华、南蛮校尉到彦之共期朝臣未有异志。帝曰:“诸公受遗,不容背贰;且劳臣旧将,内外充满,今兵力又足以制物,夫何所疑!”
三年春正月丙寅,司徒徐羡之、尚书令傅亮有罪伏诛。遣中领军到彦之、征北将军檀道济讨荆州刺史谢晦,上亲率六师西征。大赦。丁卯,以江州刺史王弘爲司徒、录尚书事。
帝聪明仁厚,雅重文儒,躬勤政事,孜孜无怠,加以在位日久,惟简靖爲心。于时政平讼理,朝野悦睦,自江左之政,所未有也。又性存俭约,不好奢侈。车府令尝以辇莑故,请改易之;又辇席旧以乌皮缘故,欲代以紫皮,上以竹莑未至于坏,紫色贵,并不听改。其率素如此云。
十二年,立爲武陵王,二十二年,累迁雍州刺史。自晋江左以来,襄阳未有皇子重镇,时文帝欲经略关、河,故有此授。及魏太武大举至淮南,时帝镇彭城,魏使尚书李孝伯至,帝遣长史张畅与语,而帝改服观之。
夏闰五月壬寅,乙太宰江夏王义恭领太尉。庚申,帝崩于玉烛殿,时年三十五。七月丙午,葬于丹阳秣陵县岩山景宁陵。帝末年爲长夜之饮,每旦寝兴,盥嗽毕,仍复命饮,俄顷数斗,凭几惛睡,若大醉者。或外有奏事,便肃然整容,无复酒色。外内服其神明,莫敢弛惰。前废帝讳子业,小字法师,孝武帝长子也。元嘉二十六年正月甲申生。孝武镇寻阳,帝留都下。三十年,孝武入伐,元凶囚帝于侍中下省,将加害者数矣,卒得无恙。及孝武践阼,立爲皇太子。始未之东宫,中庶子、二率并入直永福省。
时帝凶悖日甚,诛杀相继,内外百官,不保首领。先是,讹言湘中出天子,帝将南巡荆、湘以厌之,期旦诛除四叔,然后发引。是夜湘东王彧与左右阮佃夫、王道隆、李道儿密结帝左右寿寂之、姜産之等十一人,谋共废帝。
山阴公主淫恣过度,谓帝曰:“妾与陛下虽男女有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后宫数百,妾惟驸马一人,事不均平,一何至此!”帝乃爲立面首左右三十人,进爵会稽郡长公主,秩同郡王,汤沐邑二千户,给鼓吹一部,加班剑二十人。帝每出,公主与朝臣常共陪辇。帝少好读书,颇识古事,粗有文才,自造孝武帝诔及杂篇章,往往有辞采。以魏武有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乃置此二官,以建安王休仁、山阳王休佑领之,其馀事迹,分见诸列传。
文帝幼年特秀,自禀君德。及正位南面,历年长久,纲维备举,条禁明密,罚有恒科,爵无滥品。故能内清外晏,四海谧如。而授将遣师,事乖分阃。才谢光武,而遥制兵略,至于攻战日时,咸听成旨,虽覆师丧旅,将非韩、白,而延寇蹙境,抑此之由。及至言泄衾衽,难结凶竖,虽祸生非虑,盖亦有以而然。夫尽人命以自养,盖惟桀、纣之行;观夫大明之世,其将尽人命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