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的一个小故事,觉得有趣就写了下来,只是没想到能写那么长,花了四五天……第一次写小说,可能剧情有些单薄?设定也有些怪异…不过毕竟是个梦,就当写着玩吧。
(一)
那是一个蝉鸣聒噪的下午,八月刚刚结束,夏季的炎热还未散去,林间透下的阳光依旧晃得人睁不开眼。飞鹤山庄门前的枫树还未变红,丛菊也还未盛开,唯有溪谷中的雾气隐隐透出了一丝凉意。
镰鹤派就坐落在西南六出山余脉天尽峰上,这个不大的溪谷里。虽不比那些数一数二的大帮会,但在武林中也算排得上号的一脉,能守得这一方基业。门内弟子千人,高手百余,以耍得一手双镰弯刀闻名于世,起手如云鹤展翅,呼啸如鹤唳长空,故得此名。但自从上一任门主神秘失踪后,镰鹤派就隐世不出,渐渐与外界断绝了联系。就是这样一个宗门,那天下午偏偏出了件怪事。
“少主!”
“发生了什么事?四叔走的那么匆忙?”
“老奴刚刚接报,门中弟子在后山巡逻,无意发现了一具老虎的尸首。”
“老虎尸首?这好像没啥大不了的啊。四叔也是久经世面的人了,怎还生得如此惊慌?”白玉尘心里暗忖,但还是没说出口。遂佯问:“在什么地方?”
“就在后山落虹潭拐道弯的一片密林里。”
“是被杀死的吗?还是其他什么情况。”
“是被杀死的,但不是我们宗门的人干的,刚刚老奴已经问过门内宿老们,他们这几日都未外出,也不像是外来人干的,这几年已经很少有人踏足这天尽峰了,峰下各隘口也没有传报有人上山。老奴心觉可疑这才来请示您呀。”
“这就确实有点奇怪了。”白玉尘捏了捏自己稀疏柔软的胡子,这是他长大成熟的标志。这个举动还是跟已故的舅爷爷学的,当年初学镰鹤双刀时,他也曾指点一二。可如今昔人已去,白云千载。
“老奴猜想,会不会是有人听闻少主您将出山参加下一届武林大会,偷偷派人潜上山来打探消息的?”
“嗯,有道理,镰鹤派已经十年未曾出山,江湖却仍未忘记我们,这天下似乎不太平啊。四叔,引我去现场看看吧。”
“得嘞,我已经派几个门丁把林子看起来了,尸身也未曾挪动哪,我原本打算先去看一眼的,转念一想应该先请示少主为好…………”
“感觉不对啊。”
“嗯?哪里问题吗四叔?”
树林里,白玉尘和四叔还有几个门丁正在勘察现场。扑鼻的恶臭招来了方圆十里的蝇蛆,沾染鲜血的露珠透着诡异的光。尸身伤口处的奇怪现象引了起他们的注意。
“少主你看这个刀伤,”四叔轻轻掀开染上血色的虎皮,肌肉齐整的断面显露无遗。“你们年轻人可能没见过,我们这些老骨头可清楚的很哪,这分明是我们宗镰鹤双刀留下的伤口!”
“什么?!这么说还是我们宗门的人干的?”
“但似乎又有点不对,凶器用的是镰鹤双刀没错,但如果是宗门的人就有点解释不通了,宗门内每个人的实力我都了解的,能做到这样干净利落的本就没多少,还没见过这样用招的,看这伤口走向,起手着刃间……似乎透着一股镰鹤刀法中没有的野劲。还有这些挠痕,少主请看!”
四叔说着便和两个门丁将老虎的尸首翻了一面,腹部和背部都被锋利物扯得稀烂。
“这看上去像是畜牲咬的……伤口是生前留下的,难道这只老虎之前已经和其他走兽厮杀过?”
“那就更蹊跷了……难道是刚与狼群搏斗后再被人杀的?亦或是狼与人一起下的手……”这时候,四叔如同瞬间惊醒了一般,眼神深邃而空洞,似乎透着一种不可描述的惧念。
“哎呀,还是老奴的不对,这点小事居然还来麻烦少主,真是该死!少主当今首要之事便是练好镰鹤十八式,准备参加下个月的武林大会,其他事情都交由四叔我来办就好。”
“这样吗?好吧,四叔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二人没有再深究,只是命令门内弟子加强巡查力度,警惕可疑人物,便将此事草草处理了。
一夜无事。
(二)
夜里,寒风呼啸而过。山里的秋凉总是来的更早。上山的石阶虽然很宽阔,但常年少人走动,地蕨等杂草已经爬满石缝。络纬便藏身于这样的草丛中,轻声呼唤着秋季的到来。渺小的络纬不曾预想,当今秋第一枚树叶落下时候,山庄便迎来了它今年第一个客人。
“少主那么早就起来啊!”
“嗯,今天天气不错,刚刚已经练了一套了,现在打算出门转转。”
白玉尘穿过回廊,和值守的弟兄打了个招呼。刚推开山门,一声嚎叫便惊得他打了个趔趄。定睛一看,门外十几丈的山石路旁,跌落着一只狼。它瘦的皮包骨头,背上的毛发缺了几块,伤口处还未结痂,渗着殷红的血液。它的右后腿似乎受了伤,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和它对视的一刹那,那直击灵魂的穿透力使白玉尘瞬间麻痹,仿佛有无尽的怨念在撕扯身体,一时间精神恍惚。
“少主出什么事了?”顺着声音回头一看,听到动静的四叔正匆匆朝前门走来。等再回过头去,那只孤狼却已消失不见。
“啊,没什么,刚才有只野猫在大门口睡觉,我把它给赶走了。对了四叔,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嘞,权听少主吩咐。”
二人沿着山路一直向上,走到回头崖的青石坪上。这是一个风景独特的地方,可一览六出诸峰的巍峨秀丽。云中雪岭高飞雁,木下江风冷啸猿。纵使前方数尺外便是万丈深渊,可这得天独厚的胜境奇景又总是诱人登临此地。山里雾霭溟濛,却无法遮蔽高崖下的广阔。向北望去,对面高出云海的的高地上竟还有本门的一个哨塔。几个门丁就驻守在那里,这边崖上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四叔在看啥呢,那个方向似乎没什么好看的……”
“啊,我在看我们的人巡逻呢,你看这个小溜子又在哨塔底下偷懒,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哈哈哈让四叔多费心了。先不说这个了,我有些话想和您谈谈。”
“少主有什么事尽管说。”
说着,两人便在青石坪上坐了下来。玉尘仿佛撕下脸谱一般,青涩的面庞上尽显颓容。
“昨天四叔真厉害,一下就认出那是我们镰鹤双刀留下的伤口,我这个门主还愣了半天,真是惭愧。”
“哎呀,这算什么!”四叔的小眼睛转了转,似乎在作着回忆。“你们年轻人没见过也很正常,我们宗门已经很久没有与人发生冲突了,更别说用双镰伤人了。二十年前,四叔我还是一条莽汉子,经常和人交手,打死打伤不在少数,为此宗门也得罪过,梁子也结下许多。我清楚记得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那是一个雨夜,倾盆大雨。当惊雷划破深空的时候,对方脸上血淋淋的伤口和直勾勾的眼神便深深烙在我脑海里。那种感觉啊,一辈子也忘不了。”
看着四叔那被风霜磨洗的脸庞,玉尘低下了头。
“看来我还是太年轻啊。”
没等他的感叹长出口气,一只大手便轻轻放在他的肩上。
“这没啥大不了的,少主以后多在山下历练历练,一些事情不用我们教,自己就会懂。台面上我们是主仆,私底下我也是你四叔,有什么心思,尽管放心讲。”
玉尘复杂地望了四叔一眼…………一阵沉默后,还是开了口。
“我最近梦到父亲和哥哥了。当时我还太小,只知道他们去帮附近的村庄消灭狼群,没想到这样的小任务竟能使人一去不返。十年了,大家都以为他们掉下山崖死了,而我却不这么想。”
“为此,我十年来苦练家门传下来的镰鹤十八式,就是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带领族门重出武林,名震江湖。前面部分的招式在家里先辈的帮助下掌握的都还好,只是这最后一招始终不能领悟其精髓。我不停地努力,可还是做不好,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
“按照规矩,这镰鹤十八式的最后一式只能由历代门主亲传身授,我们也无能为力。可惜你爹走的早,没把这刀法留给你。少主已经做的很好了,守忠大哥若是在天有灵,肯定十分欣慰……”
“嗯……”
“大人,我们已经将这方圆五里的山林里全都搜了个遍,可惜没有发现那条受伤的狼……”
“吵什么,没看见少主在休息吗,这种事以后再说!”
“呃,是……”
白玉尘也不知怎么的,自己就睡着了,周围的一切不知所踪,时间也渐渐凝滞。谷下的溪水不停地流淌,看不见源头,也看不清去向。半梦半醒中,隐约有个声音在不停叩问自己。
“当时你为什么要撒谎呢?”
(三)
老枭泣断了更漏,月华也铺满了飞甍。促织的鸣声越来越凄切,武林大会的时间也一天天地近了。上一届大会还是在十年前的襄阳。那时候的擂台上,父亲的身影还是那样的健壮,舅爷爷那须髯飘逸的笑容还是那样的和蔼。哥哥……那时候玉尘对他的印象还不深,只记得哥哥那冰冷的眼神总让他做噩梦。经过三日三夜近百场的比试,父亲终于为镰鹤派赢得了西南第一刀的称号。
那时候,各大门派便缔结盟约,将下一届会场定在了扬州。
近几日山里的天气不是很好,连日的阴雨使石阶积了厚厚的一层苔藓。枫林已经开始一片片地红了,西苑的石桥上堆满了诗人的秋梦,桥下的流水也飘满了游子的回忆。门前的丛菊开了几朵,竹篱上也不知何时多了几个蝶蛹。
“这天湿气那么重,二叔的腿病恐怕又要犯了吧。”
二叔是八年前随府军剿灭附近山头的贼人时落下的残疾,家族连遭不幸,守字辈死的死伤的伤,玉字辈的又都还小,从那时起,宗门的事务便全权交于守义和玉尘叔侄二人。因为腿脚不便,平日就待在东边向阳的偏院里,深居浅出。
难得今夜放晴,玉尘便到二叔那转转。
“二叔,侄儿来看您啦。”
“来啦。”
简洁的院落清幽雅静,窗棂也似乎新擦拭过。户枢转动,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开门的是吴婶,二叔的妻子。
“吴婶。”
“好孩子,你二爹又在念叨你哪,快进来吧。”
“好嘞。”
房内陈设十分规整,博山炉上云雾阵阵,给室门留下几许幽香——现在这东西已经是老古董了。
“玉尘来啦。”
“二叔。”
穿过门帘,二叔就躺靠在内室的榻上,卷曲的胡子配上慈祥的目光,鹤发松颜,满是岁月的痕迹。白玉尘又想起了故去的舅爷爷。
“怎么样,镰鹤十八式掌握的如何了?”
“嗯,前十七式已经融会贯通了。”
“好啊,不愧是守忠哥的儿子,后生可畏啊。”
“二叔取笑了,进来身体可好?”
“还是老样子,一到阴雨天就不灵便。”
“二叔也该多注意休养才是。”
“你们年轻人倒是要朝气蓬勃嘛,你看你,一来就一股老气横秋的样,还不如你玉言妹妹。”
“哈哈,对了,玉言妹妹最近又在哪淘呢?”
“在跟着你四叔学功夫呢,最近可认真了,已经学到‘肤寸升云’了,那架势,有模有样的呐。”吴婶在一旁做着针线活,也接过话茬。
“是吗,那太好了,啥时候让她和我过两招?”
大家相视而笑,二叔又另起话题。
“咳咳,怎么,今天有空来陪我这个半老头说话了?宗里的事……”
“噢,那些我给四叔去管了,今天就来专门陪陪您。”
“哦?”
二叔似笑非笑的目光平视着,宛如晴湖镜水,毫无波澜,倒是逼着对家不时躲闪。玉尘搔了搔脑袋,羞赧地笑了下。
“果然瞒不住二叔的眼睛,唉……说来愧怍,我现在有些迷茫,”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这时吴婶已经收拾起物件,到外房去了。“我太年轻,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处理宗门事务也不如四叔熟络……”
“欸!”
守信抬手制止了玉尘,另一只手抚了抚自己褶皱的额头,稀疏斑驳的白发尽显衰老。
“四弟是个好管家,但他野心大,有些事情,你这个当家的要多留个心思。”
“二叔不肯帮我吗……”
“你二叔我已是春冰风烛,没有多少时日了。”
二叔顿了顿,拿起桌上的药茶嗫了一口,继续说道。
“你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一些事情不需要我们插手,也应该要做好。你现在没什么城府,这也正常。等你下山,去青城找你娘,让她带你在江湖上历练几年,心计自然就有了。”
“二叔教训的是。”
“八年前我还是不惑之身,就被废了双腿,如今已是上知天命,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你的路还很长,自己要小心。”
玉尘沉默了……他不再看着二叔,转而将目光望向,园中那盆盛开的黄菊,那是吴婶从山庄前门移栽过来的。
“多谢二叔。”
“……嗯,我要休息了,如果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修炼吧。”
“好,孩儿告辞。”
“真有那么容易吗?”
“玉尘今天跟二叔都聊些啥呀?”
“没什么啊,就是一些家长里短的,还有就是玉尘妹妹的事,四叔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啊?……哈哈哈,这不是关系二哥的身体嘛,改日我也要亲自登门呐。”
四叔深邃的小眼睛仿佛话里有话,可玉尘猜不透。
(四)
钟塔敲过十二下,大家都已进入梦乡。月色如水,在庭阶上无声地流淌。每天这个时候,白玉尘都会独自一人来到悠然台拔刃起舞,锤炼自己的刀法。距离下山的日子还有三天,玉尘时而抚刃轻叹,舒缓心中忧惧。这里十分清净,一般情况不会有什么来打扰他。可是今夜不同,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惊醒了沉睡的天尽峰。
“锵!”
“不好,有贼人入寇!”
“快准备迎敌!”
“怎么回事?”
“啊!我被咬啦!”
“不是贼人,是狼群!”
夜幕下,十几道绿色光影在飞鹤山庄四处快速游移,所过之处阴风呼啸,凄神寒骨,乍似百鬼夜行。门中不少弟子修为有限,纷纷中招倒下。白玉尘匆匆跑下悠然台,穿过长廊回到主院中央的武道场,刚推开帘门,迎面便撞上一条黑狼。双方同时后跳,留出足够的距离相互对峙。这狼毛皮脏乱丑陋,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他那天在山庄门口遇到的那只。
白玉尘再次与这只狼对视,这回,他的视线里别无他物,除了一双赤红的瞳孔——那是来自地狱的业火。
“小心!它的眼神能勾人心魄,少主莫要被那狼妖所惑!”四叔从偏门冲进武道场,双眼瞪得浑圆,手中那标志性的独刃月鹤镰也早已蓄势待发。“大胆的畜牲!我们不去找你,竟然还找上门来了!”
说罢大喝一声,抄起大镰向狼身上砍去,气势迅猛,如同长虹贯日,不可闪躲。可偏偏这狼拥有鬼魅一般的步伐,将这招轻易闪过。它张开血盆大口,试图从侧面咬向四叔。
“四叔小心!”
谁知四叔道高一丈,转身一脚踢翻狼的下颚,随之一招“老鹤乘轩”蹬敌而起,将刀口朝狼头猛劈下去。一时血浆四溅。
这就完了?
这条狼的尸体被镰刀牢牢钉在了地上,不再动弹。这时门内诸弟子业已赶到,迅速将四周围定。为首几人快步走上前来。
“报告四爷,少宗主,群狼被兄弟们分头斩杀,山庄已经全面恢复控制。”
“好!可以去通报二爷和几位宿老,请他们放心。”
突然,毫无预兆地,一只利刃刺穿了白守义的前胸,四叔两眼一黑,便倒向一边。道场内的灯火全暗了几分,十数道黑气如重云压城般穿过门檐齐聚过来,又似蛟龙入水一般注入狼尸的后背。众目睽睽之下,原本已被钉在地上的狼尸渐渐站立起来,两只前臂肌肉隆起,青筋暴突,露出人类的模样,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两把大镰,宽阔的刀口阴气逼人,月夜下泛着诡异的寒光。霎时间,手起刀落,邻近的数名弟子就已伏地不起。
“镰鹤双刀?!怎么会?!”
玉尘震惊地无以复加,因为那狼人使的武器,正是镰鹤派的成名利器。
“为什么啊!?”
“为什么?是他害我变成这样的,我当然要杀他!”
“什么?!”
谁都没有想到,狼竟然口吐人言。
玉尘的双腿开始发颤,弟子们更是吓得四散而逃。
“啊啊啊!妖怪啊!”
“快传报青城分堂口!请二当家增援!”
“你们都退后!”
玉尘虽然害怕,可这时候他也不得不做出当家的表率。腰间的双刃早已握在手中,这是舅爷爷临死前的赠礼,取材自攀龙山寒精玄铁,经宗门内最好的锻造师千锻淬火而成,锋利无比。
此刻心神凝聚的他,丝毫没有料到,一道晴天霹雳不期而至。
“少当家的不好啦!玉言小姐她,她在西苑被群狼咬死啦!”
白玉尘像是被定住一样,一股腥热之物涌上口舌。噗的一声,淤血从口鼻喷涌而出,他的双眼顿时暴满血丝。
“啊啊畜牲!我要宰了你!”
“苍云集翼!”玉尘一声断喝,大力踏碎了脚下的花岗石板。随之轻身一起,仿佛有众云托翼般居高临下——这是镰鹤派惯用的优势打位。狼人也随之而动,两把大刀邪气凛然,快速舞动中,竟在空中产生了音爆。“天川之湊”!它使得竟也是镰鹤十八式!这是一招向上强攻之式,玉尘刚刚取的的上位压制顿时转为全面暴露。电光火石之间,他不得不改变出招。
“八面生风!”
四道白刃交织在一起,张牙舞爪,好似一头史前巨兽。白玉尘使出了浑身解数,双镰飞舞,在身旁带起阵阵罡风。只几个照面,双方身上都多了几道血痕。
“你就这点本事,也想去武林大会?大言不惭!”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指手画脚?吃我一技!”
玉尘侧身就是一招“鹤唳华亭”,攻敌必救,狼妖的“守云归梦”招架不住,不得已踉跄地后退了几步。但随之反手一招“振翅飞羽”便破了白玉尘的攻势。
“刚刚你若用最后一式,我必死无疑。”
“你说什么!?”
“为什么不用呢?是不是还没掌握?哈哈哈哈……”
“畜牲休得多语!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看清楚了!”狼妖眼神一凛,冰冷的神色刺痛着白玉尘的灵魂,手上的招法也不自觉地变慢了。
“鹤,只有真正自由地展翅,才能环谒九天!”
狼人将两柄镰刀正反相扣,组成一个太极状,随之便以娴熟的手法操练起来。刀口和空气剧烈地摩擦,带起阵阵青光碧焰。
是了,这正是镰鹤十八式最后一式——环谒九天。
完了。
过去玉尘心里就剩这两字。同族人一旦先用出这最后一式,胜负便已分晓。这也正是宗主地位稳固的原因。
可今天不一样,那狼妖的眼神刺激得他身体倍感麻痹,但头脑却异常精神。他清楚地看透每一个动作的每一个细节,并随着飞舞的刀刃飞速流向他的脑中。
“铿!”
刀刃嵌入墙壁,离白玉尘的脖颈只差分毫。一只巨大的爪子抓入他的前胸,将他摁在墙上。
原以为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可偏偏玉尘像是大梦初醒似的,猛地睁开双眼,一把大力掀翻了狼人,夺过双刀,回手一转,便将狼人反扣在墙上。
须臾之间,形势逆转。
原来脑海中的一切早已融会贯通,缺的只是那点睛之笔。
原来狼人早已是强弩之末。
这最后一招,终于成了。
狼人笑道:“你赢了,你继承一切,我输了,也没什么可以失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玉言!”
“我就是要那个废人知道,失去子女的痛苦!”
“你到底是谁?”
“我谁也不是!我是要杀光你全家的狼妖!来啊,动手啊,怎么不动手?是不是没杀过人?是不是很害怕?手是不是在发抖?哈哈哈你个孬种!只能生活在那几个老头子的庇佑下!真该帮你把他们都杀了,真是没用,哈哈呵呵呵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你杀了四叔,我要宰了你!”
“噗!”
狼人的狂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骨骼的撕裂声和鲜血的喷涌声。它不再挣扎,只用仅存的气息,一字一句地说出最后的遗言:
“你终究还是长大了,弟弟。”
伤口的鲜血连同微笑一起凝固在哥哥的脸上,这个画面白玉尘一辈子也忘不了。
“哈哈哈我们都是一类人,你也杀了你哥哥,我也杀了我哥哥,大家都一样,都一样哈哈哈哈哈……”
四叔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并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但伤口中了狼毒,狼狈地在地上四处打滚,又笑又骂,唾沫胆汁混着血水流了一地。看样子这回是彻底疯了。
(五)
“时辰已经到了,少主还在等什么呢?”
“我在等伤口结痂。”
“前两日的战斗中少主受伤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在哪里,快让吴婶看看……”
“不必了,这伤口不在身上,你们看不到的。”
“………………”
人生在世,处处都是江湖。能信任的人,只有自己。这句话白玉尘可算是明白了。
“你还打算下山吗?”
白玉尘再次来到东院这个花园,二叔就坐在园中的槐树下,一旁的轮椅老旧不堪。
“是的,我打算下山历练几年,二叔请放心,母上那边的青城帮会给我提供帮助的。”
“好好,多历练历练也是好的……你还是一块璞玉,内心纯净,外在还需要世事来磨洗……只可惜我的玉言啊,再也没机会和你一起下山了……可笑堂堂镰鹤派本部数百弟子,连个狼妖都对付不了!唉!”
“请您节哀……”
仿佛下了什么重要决定般,二叔缓缓坐直,不再用手掩饰眼角的血丝,他终于开口,但这似乎并不是玉尘所期待的。
“玉尘哪,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愧对亡兄,其实十年前那次围猎……”
“好了!二叔不必再说了……”
“我……”
“侄儿告辞。”
玉尘侧过身去,不再回头。白守信惭愧地用双手捂住面庞,白玉尘眼角的余光中,二叔那苍老的面皮上似乎流下了两行清泪。
有时候,毁掉一个人,没有多困难,只要路途够远,岁月够长。
“白守义!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庶出的野种,亏我们白家这么待你!还敢坑害大哥,拖老子下水!知不知道…………”
二叔的叫骂声,在三道院墙外都能听见。
山庄门前,丛菊已经盛开。白色的蝴蝶在丛中飞舞,丝毫不畏惧山里的凉意。“破茧成蝶吗……”玉尘背起早已收拾好行装,时隔十年,终于真正踏出山门。
昨日,他顺着吴婶的引导,终于在六出山脉主峰下的大龙洞天坑内找到了父亲的墓碑。今天,父亲的墓碑旁多了一方新土——那是玉介兄长的长眠之所。他掉下山崖十年,便跟狼群生活了十年。如果不是察觉到大限将至,他根本不会回来找我们。
野芳侵古道,青翠接峰峦。秋意正浓,林间的草木都已挂满白露,在朝霞的浮光中熠熠生辉。溪流也渐渐变浅,露出了水底的卵石。空山不见鸟声飞,唯一陪伴他的,便是下山的路上,那一路与朝霞相映成趣的枫红。玉尘在心里默默等待着,等待着它们落下,成为游子的梦。
但愿不再是噩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