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现实多么让人无奈,总归要有点嬉笑,才能继续战斗。
每年八月的这个时候,都是中南部地区收春花生的时间。前前后后大概要大半个月才能结束。
没有实际操作的人眼中的收花生大概是,早上八点开始,中午最迟十二点结束。然后美美的吃顿饭睡个午觉,起来三点多开始干活,然后五六点就可以结束一天的劳作了。
然而现实却是,早上五六点出门是常事,八点出门的时候,别人已经干完一遍,回来吃早饭了。大概是只有小孩子才能跟着上了年纪的奶奶八点出门。十二点的时候大概是可以回家的,但是前提是该干的活已经干完,天公亦作美。不然,一年的辛苦劳作可能就毁了。三点出门的也是小孩子和奶奶,父亲和爷爷大概早在两点的时候,已经出门了。对了,中午是没办法好好吃一顿饭的,天气的燥热,身体的疲倦和时间的紧迫,只有两个小菜,一个馒头加一锅稀饭是最实在的。同时,五六点也是回不来的,因为这是一天当中除了早晨五六点,最凉快的时候,要抓紧时间多干一点。晚上的时候,倒是可以早点休息,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却要十分机灵,不然梁上君子把你家的花生偷走,或者来一场不那么诗意的秋雨,一年的辛苦就白费了。对了,为什么会有梁上君子,这个我想大概是乡下的人全凭良心道德约束的,这个时候法律的条条框框是不起作用的。
今年是个多雨的年份,为了赶在雨下之前,收了花生,几乎所有的劳动力都在地里连夜干活。然而天公不作美,天气预报也不准,一场瓢泼,一个个和水洗差不远。家里的妇女和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黑糊糊的天,被雷电划过一遍又一遍,盼着那个家里的顶梁柱可以早点归来。那场雨有多大,大概可以透过父亲黑屏打不开的手机和钱包里滴水的纸币略知一二。对了,天气预报在农村人眼中是十分重要的。七十多岁的奶奶每天晚上都要守在电视机前听天气预报,父亲买了新手机第一件事就是让我把天气预报给调好。上地干活的路上,碰到人,问得最多的除了有没有干完,就是彼此说一句快点干,省的下雨,全烂地里。
这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最难熬的不是开始的遥遥无期,而是活干去三分之一的时候,一开始的干劲用了差不多,可是却还要和天抢时间。很多人或许觉得只要把花生装上车运回家,就大概万事大吉了。先不说能不能顺利把所有的花生都安全运回家,就算全都运回家了,可是还要把地中掉的花生一个个拾一拾。这个过程对我来说是最难的,原因是我蹲下的功夫不够厉害。以前看过一个笑话,说看见一个蹲(gu'dei)在门口的人,便知道这是乡下来的。其实,这真的是农村人的一项绝技,大概是世世代代农村人遗传下来的。一个个捡花生在我看来是最难的,大概除了我蹲下的功夫不够厉害以外,还有就是蹲下的同时往前移动,然后眼观六路捡起那遗落在地间的小花生也是十分困难的。
现在农村收花生除了机器耕作,很大一部分还是需要人力。这个过程对一般人来说,大概也是难得。三天之内,不带手套,手上磨出来泡是正常的,带上手套,手磨肿也是正常的。三天之内,不穿长袖,不带帽子,胳膊脸脖子变成标准发亮黑红色也不是问题。三天之内,浑身上下可以让你体验被人痛打了一顿的感觉。
另外,最无奈的大概是你除了忍受这些,还要受各种莫名的野草和小虫子的骚扰。比如,颜色和花生叶子一样的,让人防不胜防的,浑身上下长满刺的一种名曰“刺脚丫”的野草。哪怕带着手套不小心碰到它,也会让你精神一震的酸爽。还有,可以让你有超体验的“洋辣子”这是个浑身绿的发亮的像指甲的小虫子,一块花生地下来,你总要被他刺上几次,大概如同绣花针扎般刺激,然后一块红印迟迟消不下去。
劳作之外确实是有乐趣的。比如随处可见的风景,随处可见的诗意,随处可见的淳朴。不过,真正的庄稼人,是很少关注这些他们习以为常的东西的。大概只有我这样半吊子干活的人,才会关注这样的小角落。庄子上的车声依然轰鸣,枝头的蝉,水沟边的蛙,还有角落里是蛐蛐吧,依然叫着。
这是无法传递给你的声音,无法诉著于文字的美好。只盼望一夜无雨,一夜安宁凉爽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