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小时前,我拔了两颗牙。
是两颗智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回到家就闹腾着去拍X光,拍完的瞬间,愣了三十秒不到就决定马上拔牙。
我记得我是很少做这些决定的。从小到大,无论疼痛是否严重,我都会默默地忍着,自己去买药,自己去吃药,就连几个月前的清晨低血糖,为了不吵醒舍友,也是自己扶着墙一步步模糊着双眼走去吃早餐和看校医,当一个不想麻烦他人的人。
我后来看到一篇文章说,人与人最好的关系不是互不相欠,而且互相麻烦。
想想过去二十年里,我做过很多麻烦他人的事。有的是我的家人,有的是我的老师,有的是我的朋友,同学,甚至是在长长的楼梯上帮我把笨重箱子搬下楼的陌生人。他们好像从来没有要过你的回报,无论是一句谢谢,一个冰激凌,一杯饮料,一次两小时的无趣尬聊,都会让两个人十分开心。
我拔牙的时候,想起我那些进医院的时光。
妈妈在医院工作,从小我就在医院长大,她曾说我左手输液右手写暑假作业,打针从来没喊过疼。
奶奶住院时我还在外地读书,回来看她时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祥笑脸,还是从小到大我都能倒背如流的那句话,你要好好读书,考上好大学,读好研究生,找一份好工作。
我笑了一下。
医生说,好啦,拔牙有什么好笑的,你拿手顶住下巴,我要开始敲啦,忍住。
叮咚作响的声音让我大脑发麻,我紧闭着眼睛,手中攥的纸巾越来越皱,那上边还残留着刚刚漱口时留下的嘴边的血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说,好啦。
我站起来抖抖身子,咬着棉花试图说话,小心翼翼地收起牙齿,听他嘱咐完之后,我说。
麻烦你啦,谢谢!
他戴了蓝绿色的脑子和口罩,在夹缝中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在笑。
不客气,还有两颗,有空来拔。
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