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村子很安静，只要在家，每每能听到一些和自己家那差不多大的孩子的哭闹声。看，家里这小家伙可是幸福多了啊，当然，不打不骂，自然不哭不闹了，乖巧懂事可是遗传了我的基因。
雨还淅沥沥下着，初秋的雨，冰凉！周末早晨闲适、慵懒，借着下雨的日子，自然又多了一分。不知道别人是否一样，我们这一代年轻人的懒，可不就在生活上了嘛，虽然还没到达不能自理，可在老辈的眼中，可算是看不顺眼极了，索性在我家，我妈还能在某种时候想开，只要我嘴甜点、洗碗勤快一些，好像还能被有所允许。
在家里休息自然得放慢节奏，漫不经心地正洗着大油头，这时后门的罗嬢撑着伞就敲开了我家的后门：你女子在莫哦？我得那孙女作业做不起，尽是些拼音，我也搞不来，焦人得很。你给她说帮罗娃子辅导下嘛！我妈说：她还在洗头，弄完了我喊她过切。罗嬢：那谢谢咯哦！邹姐。
地震后，政府统一修建，我们差不多100户人来自箭台村和五星村的几个队合并，自愿出了些钱，搬进了水电气三通的仿古的房子里，当然住宅地的占地面积也从几百平米不限浓缩到了100多平。对于城市的人来说，那是”别野”，毕竟和真正的规格真还差得有点远，而对于我们在乡下几十年住习惯了的大房子来说，差点儿就是”鸡笼”了，还好一户一地儿，好过高楼耸立的冰冷和桎梏。也有”钉子户”向政府索要”颇多”留在了原来的老院子。而后门那家的罗嬢并不是土生土长本村人，一生波折几经，嫁给一老单身汉后，也在这村子里落了脚。按照户口划分，单身汉刘叔60平米的家也就客厅寝室一体，再加个厨房和屋外的公摊面积大阳台也就不那么拥挤了。”罗罗”(村里同辈人的称呼)虽然几经婚姻，但为人也算洒脱，可谓一个外地人硬是比我妈这外向的性格朋友还多，哪哪人都认识，据观察，男性颇多。他现在的男人，也就是刘叔，时不时去各个工地打工，挣些钱回来，索性去茶铺里码几次”长城”，又是”四个包包一样重”了。这次道是出远门挣钱去了，家里留下了罗嬢，而那个孙女罗娃子随着罗嬢大女儿的离异，也顺势突如其来给了罗嬢来照管。
大女儿88年，离了两次婚，她的大女儿如今已读初中，名字和身材一样，圆圆的。上一次放暑假时，来外婆家住了好一阵，带着小她大概7、8岁同母异父的妹妹罗娃子玩得可开心了。听说小妹妹罗娃子一见面就”我们是亲姊妹”那亲昵得都快要掉出眼泪来了。自然这”罗外婆”领着两个孙女可是”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罗嬢看我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奇怪……从她的谈吐中隐隐闪躲着什么？我时常有那么一瞬间的感觉。然而毕竟邻居，也是我妈的好友，我始终相信这种简单的连接，真挚的情感。那次，我洗头后，去敲了他家的们，但人已没在家里了，后来听我妈说俩婆孙去找了刘叔家的亲戚一小哥哥辅导了。
这种急迫并不是一日累计的心力交瘁，虽然时常看着罗嬢不带沧桑的眼中依然是开怀的爽朗。一个人睡到日上三竿的日子结束了，自从大女儿离婚后把小女儿带过来也快一年时间了，由于外地户籍，本该上幼儿大班的罗娃子也干脆省去办理各种流程的麻烦，索性半年也没上学，这不满了6岁，在生源不足的乡镇小学上报名就读了。罗娃子才来外婆家时是非常刁横的，一个不高兴就打电话到处告状，说外婆不爱她，外婆打她，从平时的碎语中能看出孩子的”不爱”以及来自家庭破碎后不太好的潜移默化的影响。
自从那次被告状后，罗嬢楞是觉得无比揪心又冤枉，而罗娃子的诉苦貌似也只是短短几天被送往妈妈处，申冤未能成功，最后妈妈又把她送了回来。这次，电话没收，邻里玩笑间也是相互帮衬，罗娃子逐渐乖巧起来了：”要听话，外婆才会爱，才会买好吃的”。每每在我家来玩，看见茶几上摆放的零食就不由得馋起来，我让豆豆分享给小姐姐，后来她也自己拿着吃了起来，罗嬢看到后，不失难为情的教训她来。豆豆的玩具总是很多，罗娃子喜欢来玩，豆豆也大方的分享给这位好朋友。”我外婆没钱，不会给我买玩具”，”这个是我奶奶买的”豆豆颇为得意。
罗娃子听话了，不再去比较”外婆你不爱我”，而是听着话，外婆就会对我好。
罗娃子上一年级了，从这以后，清晨的读书声，早晚的打骂与哭闹声，让我们反思：”豆豆，你看姐姐又挨打了，以后你读书不努力不用功，也会挨打的”。”哦”。
学校的老师大概对罗娃子初次上学的笨拙急了眼：我看到你小孩脑袋就大了，太笨了！跟不上课程节奏，上课注意力不够，罗娃子常常被老师不客气地批评。但用我这种鄙夷的丑陋想法，是不是教师节出了某些差错？毕竟外地来的；是不是就是不够光鲜不够好看，就要用如此难听的话语？至少……或许我只是”淡吃萝卜咸操心”。
罗嬢读书不多，自从受了某种”刺激”？总是起早贪黑的用蹩脚的普通话教罗娃子，不然就气急败坏地向孩子”发泄”一通。大概，只有切身才能体会吧，我们只说”没有教不好的孩子，只有教不好孩子的老师”，这何尝又不是一句不痛不痒旁观着的上帝视觉呢？
记得我小时候读书，父母可是真没在课本上操过一天心，只说了那句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名言：”父母没什么文化，能给你支持的，就是钱”，还有的是：”你要努力，本来人生得不聪明”，所以我的人生总有一种笨拙憨厚的样子罢！而长大了的我又多么地渴望聪明。
人生总是免不了各种比较，好像才能进步和长大，一直努力优秀的我，是被同村一直比我成绩不好的那个”小聪明””打败”。一直从小学到初中，我家从财力和学习能力的各种”碾压”，让头脑灵活的一家人甚是嫉妒不满，老院子里，妇女常常不出门工作，住在那到城里要1小时路程的乡下，人的眼睛和思想好像也被挡掉了。张家长、李家短，时不时从田间传来两家人为了农田灌溉或给农作物喷洒药水害死了别田的庄稼吵架，老一辈的恩恩怨怨，躲在那日子缝里密麻得像指甲里扣不出的脏东西。好像渴望出人头地，好像又无处逃窜。高中的时候，小聪明的妈妈越发激进了，由于拿不出建校费，没让小聪明读上考上了的重点中学，又特别在我这同龄邻居的刺激下，把那时大家都视为尊重的面子给抹到了地上。就是因为聪明，小聪明的爸爸时常对朋友的”聪明之举”让他原来做的血粉生意越来不堪，后来索性被人扫地出门，心有不甘，说话尖酸的时候把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也是冷嘲热讽，说别人发达了眼睛长天上了，也十分愤怒长大了的玩伴叫他童时的小名。
小聪明快乐的日子结束了，曾经妈妈给买的漂亮的衣服，用以向世人展示的优越感被打脸了，记得小学时候的班主任教得很好，但都以家庭的情况来”因财施教”。多年后，没有太多的人在意那么一点点的差距，也没有谁再提起教师节给班主任送了什么礼物。那时候，谁又比谁富有多少？我们就是从那乡下人佝偻的互相鄙夷中长大，同时有的是质朴、有的是可爱……这不都汇聚成了不可回首的往事。
小聪明天性天真烂漫却又聪明小心机，我不愿和她多接触但又抛却不掉童时”记仇三分钟”的朋友情。每每两人玩不开心发生了争执，她妈妈不是恐吓我，就是跑来我家向我妈告状，甚至有一次拿着家里的菜刀硬是追了我十几个田远不敢回家。而口舌笨拙的我总是倍觉冤枉，却把那种小心机的”装”记在心里了，一直到现在，我对那种”装”的小可爱、小可怜从来也不待见。
小聪明却也聪明，高中后读书的日子我便不再多多的关心她，那时大家不在一班读书，却也经常听到她妈妈悠扬高亢的声音：我家孩子，这次考了多少分多少名。然后还四处打听我的成绩，在读书的天份上，我有的是努力，可一直那么向往聪明啊！虽然不再听父母提起多少成绩的事，又听说小聪明因为哪次考试成绩不好，被挨了揍，还被妈妈把书撕了，书包也仍了：”你读个锤子书！考得这么差”。邻居只听着小聪明在自家院里哭哭啼啼哀求……
在如今，我们已不能”感同身受”那种执着，后来他们也用实际证明了人们相信的”真理”——”黄金条子出好人”。小聪明本是头脑灵活的，认真读起书来，可谓分数”长脸”啊，妈妈也逢人体面不少，考上重点大学的他们宴请四方，一路高歌。而此后我们再上大学后，几十年的”朋友”，我妈和她妈因为农田里那些不愉快的小事，居然像绝交了一样。她妈会在路过我家门口时骂骂咧咧，一堆砖头也说我们是偷来的，后来作为邻居的二爸也看不过意，我那时年轻气盛，也冲出来，把那”恶婆娘””教训”了一番，从此，她不再从我家门前路过，再后来我们搬到新建的新农村，听说她女儿考上了硕士……听说她们家做钉子户要多少万赔款才搬离……听说他们家反对电信公司把信号塔修在他们家旁边，让拆除……后来，听说她妈妈脑袋出了点问题……总之，听说着听说着，后来的大家貌似都做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也从此不再关心、不再关心……
而现在的新农村，是新小区，大家不再种田，最多在门口花栏里象征一些绿色。地震北京援建后，大路畅通，我们从乡下人变成了接连城市气息的城边人，从90年代到21世纪，城里人开始羡慕农村户口有地，有天然无公害的菜吃，还有随着我们这偏远城市的旅游开发，什邡，曾经5·12的重灾区之一，留有”罗汉寺108罗汉”感人故事的地方，山上处各种自然风光，平原处各种乡村旅游景点成全了一种”悠然见南山”的闲适和宁静。而我家，正好也在正在打造的毛爷爷抽过的雪茄的——雪茄小镇景区旁。我知道，这种宁静和环境、和人心有关。人们出门越发光鲜亮丽，看不出乡下人与城里人的区别，也不再打听”张家李家”的事；不再吵吵嚷嚷得十里八乡都知道他们几家发生的事；更少听说麻将桌上谁谁谁打着打着突然脑淤血了，谁谁谁”打烂仗”老婆死了、人疯了……听到的是：日子好了，日子好了……出门上班的上班，读书的读书，闲适起来在自家门口晒太阳，不再关心别家屋内小声的絮语。大家都用明亮的笑容对着你：邹姐，这里我家种的橘子、田里的萝卜、青菜……多得很，给你们放这了哈。大家都投桃报李，礼尚往来……
不说张家李家，可说开心点的吧！”那天我们去成都逛皮革城，买了件貂皮，就是热和！””那有点贵哦””1万多，管他的哦，还是要享受一下哦”！
”哦哟，罗罗的小女子二婚，说找了个没结婚的队伍军人，成都有房子，还开了个20来万的车子，对她小女哦，好得不得了……”
听说茶铺子老板那儿子在外面有了个女人，没几个人晓得，他妈就给我们几个朋友说了的。”媳妇可能还是晓得，那会儿，两口子阴到起吵了架，我看得出来不说，现在都又怀二胎了，还是打算和朋友一起开个修车厂，给点压力，等他奋斗奋斗”。
但后来也有……
”罗罗的小女儿二婚带了个女，都一岁了，两口子离婚了，说是那男的车子房子借的高利贷，还不起钱都被没收了，还成了失信人，被拉了黑名单”。”那么相爱的嘛，为什么离了？”我傻逼似的问了句不单纯的话，好像那句”越热闹的人越容易惨淡收场”成了我坚定相信的东西一样……
我也是个曾经失落的人，时常听着过来人一句一句的话语。我曾无比爱听别人口中的长短故事，虽从不发言。我听别人口中隐隐羡慕的声音：”你二姐有福气，男人当了院长，听说外面还有其他事业，你二姐还是医院办公室主任，儿子成绩好哦！那个学校去读还要面试家长的。””你大姐这辈子还是享福。儿子北京大学读书，自己从来每天玩到2-3点夜不归的，儿子那么争气，命好哦！”可是，我又听二姐说：”……每个结婚了的女人感觉都会后悔，其实，真正的生活哪一家又不是一地鸡毛和鸡零狗碎！”她的话带着别人眼中的幸福和自我感受的无奈，而始终我却对她有种钦佩之感，不论是为人的圆润、在家庭和自己事业中的坚强，而人大多数真诚面对自己的时候，其实又显出生活荒凉的本色，而确实，我们都是笑着”面对”的。
又可是，我还听不懂别人对我大姐的羡慕，耍好了？只是处处的”光鲜”是他们轻松示人而不削解释的表象罢。有一些生活，好像枯燥无味，好多的事聊起来真会让人感到没劲！可是，我们还是不停地说，不停地做，说着一句一句正确的废话，开心的话……而现在，我总听不下那些话，不喜在人群中听到的”真的”故事……
”这是谁家的福特越野？””那个罗罗二女子的朋友借她开的……”
罗罗的二女子二婚离婚后，借钱开了个”夜啤酒”，那个朋友经常来吃饭，成了好朋友，认了罗罗为干妈，一放假就接她两娘母陪着出去耍……还给罗罗买家具，说有钱得很，车子几个……”
”又耍朋友了？””人家有家庭的。””两个人还单独去耍合适？””人家是朋友……””认识最多2-3个月吧……””对了，这会赚了钱，债也还了，今天给我们带了个特产来。”
”哦？这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