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白家人得到消息全部都赶了回来，九儿明显放松了许多，东华却暗自提心吊胆起来。

    小白有过装失忆的前科，但是这次显然不是。而且这副模样，显然已经只记得青丘了，如若青丘要把人带走，白滚滚是必然能跟上的，但是若是小白说一句不想看到他，他恐怕从此以后真的没办法踏足青丘半步了。

    而这厢，九儿腻在娘亲怀里撒了一会娇，终究在看到白奕的眼神时，战战兢兢地坐了起来：“爹爹，我飞升上仙，好像失败了……”

    九儿这么一说，原本心疼的紧的娘却是伸出手来，在她额头上摸了一把：“这也没病啊，你才多大，就想着飞升上仙了？”

    一直在边上没说话的连宋此时却轻声道：“东华，凤九这副模样，我倒想起了一个人。”

    东华牵着白滚滚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了已经委屈地有些眼红的儿子的肩膀：“有话快说，没话就闭嘴。”

    “苏陌叶。”连宋一合手上的扇子，往掌心一拍，“如果把我们这里当做阿兰若之梦一样的地方，这个白凤九，像不像是被本人取而代之的模样？但是因为这个凤九经历过你的小白没有经历过的事，于是两人也就有了不一样，但是本质上两人其实是一个人，所以我们也看不出神魂有所差别。”

    东华本身因为关心则乱，一时没有想起，倒不如连宋这个局外人想得明白，但是经连宋此番提醒，终究是反应过来了。

    一直沉默着的跟着白浅夜华过来的墨渊此时也开了口：“当初父神也曾说过，普通有万千凡世一般，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也会有不一样的四海八荒，或许会有一个不一样的我们，生活在那里。”

    “比如你东华，在这里你择了神族，或许在另一个四海八荒，也有一个东华择了魔族。”

    东华看着已经拉着狐帝白止撒娇的白凤九，慢慢呼出了一口气：“墨渊，你可听过三生石？”

    九儿此时心里却觉得自己大概已经闹明白此时的状况了。

    不就是渡劫嘛？

    就算是东华那个老石头真的想要诓她，能请的动折颜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万万是请不动青丘其他人的。所以必然是跟她本人息息相关的事情，才能让整个青丘都出动帮他。而她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不就是飞升上仙的劫数嘛？

    她的姑姑，当年飞升上神，历的可是情劫，被诓的生了儿子，挖了眼睛，伤痕累累倒在了十里桃林。

    九儿想起刚才看到的跟东华一样一头银发的白滚滚，心里已经有点相信他是自己的儿子了，毕竟她姑姑历劫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生了一个儿子，自己也不知道，不是很正常？

    至于这和东华老石头完婚这么美好的事情，姑姑当时和姑父在凡间不也拜了堂？那是自然做不得数的。

    当年自己对东华的执念到底有多重，自然没人比她白凤九自己更明白的。她飞升上仙就历情劫，真真是再可能不过了。

    不过，既然是历劫，当然是什么都可能发生。毕竟，历劫这玩意，从来都是说不清的，简直比佛理还要难懂。不然自己当初怎么就信了司命的邪，觉得陪东华帝君历情劫就是报恩呢？后来凤九仔细想想，说是报仇也不为过了。更何况东华帝君后来还自己承认，她会下凡，都是他跟司命设的局。

    当初她是怎么陪着帝君渡劫的？不就是先和他过了两年舒坦日子，然后假装背叛他嘛？就司命那个三流话本先生的水平，左右也就这种路数了。三情尽断之苦。她白凤九当初在太晨宫已经尝过了，没道理还要再来一遍，再说了，如今白家所有人都在这里，连她姑父太子夜华也在这里，虽然估计真的打起来也是打不过老石头的，但是，到底人多不是？

    九儿心中胆气也就足了起来。

    “爷爷，我有些话想和东华紫府少阳君说。”

    九儿声音不小，东华自然听到了，这个可能从异世界而来的白凤九，每每喊他东华紫府少阳君的时候，总是让他觉得有种被嘲讽的意味在里面，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九儿低咳了几声：“东华紫府少阳君，如今这事，我自己想通了，大体你也是要帮我，想来不是你找青丘的人诓我，是青丘这边又来麻烦你了。”

    东华不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似乎比小白要稳重一些的白凤九真的已经搞明白自己所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但是还是沉着脸听她继续说。

    见东华不说话，九儿就当做自己果然说中了真相了，于是自顾自地说道：“我们之间，当初你说的很清楚，我白凤九也不是真的那么不知好歹非要给青丘丢人。我这三千年都没去找你，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你，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记在心里了。”

    九儿越想越觉得委屈，她真的已经很努力的放下了，至少这三千年来，除了大朝会，她没有在别的地方想办法去见他一面。谨守着一个臣子的本份，对他这位昔日天地共主收起了所有非分之想。

    “你说你要以命护苍生，自断姻缘，我不拦着你。你说我是青丘女君，总要记住自己的责任，我一日不敢忘。”

    “当初你问我，我仰慕的人是谁，是眼前看到的人吗？你说你不是你，在太晨宫跟我逗趣的人不是你，在凡间跟我厮守的人也不是你。我看不穿真正的你，我认了。”

    “你说我不曾见过你双手染血杀红了眼的模样，但是我好歹也是经过擎苍大战的不是？”

    “你说我无论做什么，在你眼中也不过儿戏一般，我断尾也不曾引起你一点怜惜，所以我放弃了。”

    “那个定仙魔律法，掌六界生死的东华紫府少阳君是什么样，我大约是没机会亲眼得一见，但是你到底如何冷情心硬，那两千年我白凤九怕是看的最多了。”

    九儿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这几千年憋在心里的委屈都叭叭地说了出来，虽然觉得这是在历劫，估计都是假的，但是怼东华帝君这件事，总归还是有些心虚，于是这话是说的极快，根本不给东华插嘴的机会。

    她又低着头，自然没有看到她身后白家人逐渐变青的脸色，和东华万年难得一见略显崩溃的表情。

    把所有话都说完了，白凤九估摸着自己这回算是把东华帝君彻底得罪了，但是她爷爷狐帝在这里，她小叔父折颜也在这里，白家所有上神都在这里，这东华总不至于对着她一阶幼狐动手。至于回去会不会被爹爹吊起来打，她一时也顾不得了。只觉得如此这般把这三千年的委屈都说了出来，神清气爽，甚至暗自觉得，也许她的劫难不是情劫，只是因为她继任君位后总是郁郁寡欢，所以需要她爆发一般。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把话全部说完后，心情太过放松的缘故，九儿居然觉得自己有点头晕。

    在东华震惊的眼神中，九儿慢慢倒了下去。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