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君要结婚了,这周六,还有三天。
K告诉我的时候,语气缓慢,措辞谨慎,眼神幽幽的,随即拍了拍我的肩膀,欲言又止了一番,便离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里一直默念着这个消息,终于从恍恍惚惚中脑子清明了起来。
虽然我早已是别人的妻子,他也早晚会牵着另一个女子的手走进婚姻。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前,我总是自欺欺人的认为夏君心里还有我,这样想着心里会觉得有一丝幸福。
听到这个消息时瞬间的恍惚,他以这种形式宣布从此放下我了,不再爱我。大脑里如万马奔腾又如死水无波,之后,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夏君要结婚了,和另一个女人,我好嫉妒她,也好恨自己,是我放弃了他,放弃了我们的爱情。
夏君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也耗尽了我生命中所有爱的力气,从此生活死水微澜。
大学毕业时,我继续留在了实习时的公司,可是吃住必须得从学校换个地方了。
我找了好多房子都不合适,便宜点的条件差,一个走廊里,好几间屋子,屋里什么也没有,连最基本的床和桌子都得自己买,于是,我咬咬牙,准备租个相对好点的。
三室一厅合租的那种,家电齐全,虽然贵了点但住起来方便多了。只是找起来仍是艰难。
我跑了好多地方去看房,遇到的都是男租户,只有一个女孩儿,看着她吐着烟圈儿我便放弃了。
坐在马路边,手机快没电了,肚子也饿的我心烦意乱,宿舍下周要锁门,还有一天,再租不到房真没地方住了。
握着手里最后一个号码,我拨通了,那边是个年长的老伯,他听了我的声音,有些迟疑的说:“是个小姑娘啊,我这里的另一个租户是个男孩子,你介意不?”又是男孩,我叹了口气,失落极了,可是想想马上清宿舍了,我只能硬着头皮说:“不介意。”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先住着,再接着找合适的。谁让我之前不知道早点准备,以为租房子很容易,打个电话一看就搞定了。
看房的时候,我并没有见那男孩,老伯说,平时他和老伴也很少在,经常去旅游或者在儿子那里住,这里偶尔回来住几天。听他这么说更有些无所适从。 好在房子还不错。
第二天,我提着行李就来了,进屋后便看见了那男孩儿,他倚在阳台翻一本书,暖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柔和安静。
他抬头,看着我笑了笑:“你好,我叫夏君。”
他的笑如同身上照着的阳光,温暖美好,以至于多年后,我常常会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这一幕。
我也回了他一句你好,就提着行李进我的屋了。
大学期间我没有谈过男朋友,现在和一个男孩合租在一起,感觉很别扭很尴尬。
我虚掩着门,开始铺床、收拾东西。
又竖着耳朵听他的脚步,去客厅了,去倒水了 ,回他屋了,终于,等到一片安静时,我才打开房门,小心翼翼的去了厕所。
出来时我望着房东老伯的屋门发呆,他们又出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样住在这里感觉很压抑,可是,我为什么要躲着他呢?
我怕和他说话,很不自在。
接下来的几天,我总是下班后在外面吃完饭再回来,等听到他进他屋的关门声,我就赶紧出去洗漱。
有次回去,进门屋里漆黑一片,庆幸他还没回来,就一边洗衣服,一边哼着歌收拾着,还不忘左右打量着这个房子。第一次一个人在,感觉好自在,使劲吸着鼻子,连空气都是轻松愉悦的。
我打开手机里的歌,完全陶醉在自我情绪的释放中,当我晾完衣服一回头,夏君正倚在门框瞅着我微微的笑,我吓了一跳,又觉得不好意思,顿时感到脸火烧火燎的。
他说:“刚给你打招呼你没听见,只顾着听歌了,不好意思,吓着你了。”
这是我们第二次说话。我唯唯诺诺的说着“没事”,逃也似的出去了。
站在客厅,才发现那是我的屋,我有些手足无措,为了让自己显得镇定,又装作去洗手。
夏君终于回他屋了,我也赶紧回了我的屋,“砰”的一声把门关了,慢慢的心跳才回稳。
我又想起他的笑来,明明是那么温暖好看,可我为什么会紧张呢。
和夏君熟悉起来,是在一个周末 。
我睡了懒觉起来,发现屋里静悄悄的,出了门,转悠了大半天,等暮色四合时才回去。
开门时怎么也找不到钥匙,平时一直都装在包里的,后来想起昨晚用了指甲剪就随手把钥匙扔桌上了。
没办法,只能等夏君回来了。想着平时他都是很早就回来的,索性就坐在门口等。抱着膝盖,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他把我推醒时,我睡眼惺忪的望着他一脸迷惑,他的脸上没有了笑容,还有一丝担心一闪而过。
“怎么回事?”
“钥匙忘屋里了”我指了指门。
坐久了腿麻,他扶着我站了起来。进屋后,他给我倒了杯水,拿起我的手机存了他的号码。
他背着光,脸色有些暗,低着头也看不清表情,只看见睫毛浓密黑长遮着眼睛。其实到现在我也没认真看过他长什么样。
“记住,以后有事打电话。”
我点了点头,有些像犯错的孩子。可是明明我没做错什么。
因为是双休,第二天我又睡了个懒觉。起来时,夏君做了早饭,正在盛饭。
第一次见他做饭,有些诧异,没想到一个男孩子也会做饭。
他看见我说:“洗完脸,一起过来吃。”
“不用了,我出去吃。”
他似乎没听见,一边端饭一边问:“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包子?”
我只好磨磨蹭蹭洗脸刷牙,然后不情愿的走了过去。
他递给我一个鸡蛋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
“我叫梁筝”
……
这顿饭吃的很慢,在他一问我一答的情况下吃完。
接着我说去洗碗,他说好,我又讶异了,我以为他会说不用了。
哗哗的水龙头下,我笨拙的洗着碗,他倚在门框微笑的看我。
之后的日子,我们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我在他面前也不紧张了。
有时,他会拿几本书问我看不看,我狠命的点头一把夺过来,然后就窝在沙发上看。他会去削一盘水果或者倒一杯水放在我旁边。 那时,我总是很奇怪,他给我的书都是我喜欢看的。
有时,我俩一起做饭,只是我总是打下手。
下班的时候,他会发信息问我,走到哪里了。
周末也会一起逛街,或者一起在家里看书。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中间房东老俩口回来过几次,没待多久就又走了,他们看我俩相处的挺和谐,似乎也很放心的样子。
第一个年假很快就到了。
刚回去两天,就感觉空落落的,心里开始想他。 手机总是握在手里,生怕错过了他的信息。
原来在跟他合租的那段日子,他已经走进我生活,走进我心里。只是一起聊聊天、吃吃饭、看看书。平淡如水却让我思念如斯。
每天晚上我们都在手机里聊到很晚。我开始失眠,我想他微笑的样子那么好看,而其实他长的也不错。身材不算魁梧但也不羸弱。眼睛黑亮,睫毛很长,笑起来弯弯的,让人看着都心情好。
从来没有觉得年假这么难熬,短短十天,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回程,夏君比我早来了一天,车站接到我,他竟不自觉的抱了抱我。心里甜甜的,任他牵着我的手。
当时想,如果就这样牵手走一辈子多好啊。
这之后,我和夏君的关系更近了。他会经常牵着我的手。
终于,一周后,他很郑重的说:“做我女朋友吧?”
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泪流满面,明明心里是那么开心。
我使劲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一辈子。
天气慢慢变暖,我们吃完饭会一起出去散步,聊天。
他喊我丫头。有时听着他说话我会走神,总害怕这种幸福会消失。
他似乎能看出我的患得患失,用力的握紧我,他说:“傻丫头,你那么傻那么单纯,我怎么放心你跟了别人。”
在感情上我的确一片空白,从小到大,基本上只和女孩儿玩,夏君是我第一个深接触的男孩儿,也是第一次喜欢上的人。
有时他也会畅想着未来,等我们老了以后会怎样,等我们有了娃娃后会怎样。他说,再等等,我给你一个家。
然而,我终究没有等到这个家。
过了夏,刚入秋,家里就开始催婚。
电话里,听着父母始终操不完的心,我想把夏君告诉他们,可是他们却坚决不让我找外地男友,咽了咽原本到嘴边的话,心里凉了半截。
晚上我的泪流湿了枕头,第二天一早,我就去公司请假回了老家,我没有敲夏君的门,也没有给他留消息,连手机也关机了。我怕一开口已涕不成声。
回到家,我给父母说了夏君,我想为我们的未来争取一下。可是父母的话也言之有理。
他们说,既然我俩都是独生子女,两个家庭又相差几千里,以后的生活总会回到一方,远离另一方。他们越来越老,不想在晚年连见我的面都艰难。而夏君,我也不能自私的让他离开他的父母,留在这个城市。
本来想劝劝父母为自己争取。听完这话,再看看他们已容颜苍老,头发灰白,想想夏君的父母也是如此,我不忍心了。
可一想到要和他分手,心口就痛的喘不过气。他的眉眼,他的笑,他温暖的手掌,在脑海里来回肆虐,撕扯着我的神经。
我趴在床上不停的流泪,越擦越多,怎么都流不完。
没有夏君,生活该怎么过,我将不会再喜欢上其他人了。
两天后我向公司递了辞职。决定离开夏君,离开这个地方。
等我再次见到他时,他一把搂过我,声音憔悴,面容疲惫。还带点愠怒,他的质问在我说分手的瞬间变成了惊呆,变成了不信。
他双手擦着我的泪,努力挤出几丝笑来安慰我,我从没见过他如此违心的笑,他的内心早已溃不成军。
当我说完分手的原因,夏君则一直抚摸着我的头发说我傻丫头。他呆呆的说一定有办法的,一定会说服我的父母还有他的父母。我这才惊觉,他早已跟他父母说了我,而他的父母也不同意。
罢了。
看着他沉重的拧眉,我有些不忍。
那天我抱着他,他揽着我,我们说着刚认识的时候,他笑我傻。说着过两天我们一起去说服父母,一起面对未来。
我听着他的话点点头,内心却一直在说对不起。
终于,在他去请假时,我简单收拾了下仓皇而逃。
我怕我们的爱情经不住现实的残酷。我怕他在我家人那里放弃,我也怕见他的父母。
我想到父母的不易,想到爷爷奶奶的期盼和日益下滑的身体情况,还有他父母的不接受,决绝的走了。
三年后,我已为人妻。而夏君也要结婚了。
k是我老乡是夏君同学。以前在一起时见过几次。直到今年他回老家来发展,一个偶然机会再见到。
他告诉我,夏君说,什么时候放下我什么时候离开我们在一起的城市。
直到三年后他才回去结婚。
听他说完我早已泪流满面。三年了,我从没有放下过夏君。可是我却放弃了我们的爱情。
而他终究是放下了我。
也许再过三年我也能放下,也许一辈子都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