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以为我疯了,其实我没有。真的没有,你看我媳妇儿整天疯疯癫癫的样子,疯子应该都是她那个样子。可是,自从儿子死后他们以为我们都疯了。
儿子五岁的时候被车撞了,在十字路口从她妈妈的自行车上突然掉下来后当场被车轧死了。看着一地碎片的儿子,他妈妈当场疯掉了。从此她看见小男孩就抢,整天在马路上找孩子,她连大小便都控制不了了,她真的成疯子了。
我也伤心,伤心得半年不能和人说话,我恨我的老婆,恨她没照顾好孩子,看她疯疯癫癫的样子我有一种报复的快感。那时候没有人说我是疯子。我虽然不说话,我还能上班,还能正常吃喝拉撒。在人们眼我只是个伤透心的男人。可是有一天他们说我疯了!
那天是儿子去世后的整整180天。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儿子回来了,别人都看不见听不见,可我看得清楚,听得明白。儿子说:“爸爸,我想你!”我流泪说“儿子,爸爸想死你了”儿子说,他去了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很冷,没有太阳,没有小鸟,没有游乐场,更没有爸爸妈妈。他想回家,可他找不见路。后来他听见我天天叫他的名字,他就顺着我的声音回家了。
我高兴呀,我去抱我的儿子,可我的手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我抱不到他。我搓着手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儿子说:“妈妈把我的身体摔坏了,爸爸妈妈不能抱我了”
儿子很伤心,以前他伤心的时候就会哭,可今天他没哭。我安慰儿子说,“乖乖,没关系,不能抱你爸爸还是一样爱你”。
儿子说,虽然没有身体可是他还是可以玩玩具,可以吃东西。我很高兴,高兴他还能像别的孩子那样享受孩子的快乐。第二天我就带他去了游乐场,可是刚出楼道,儿子就说太阳晒得他疼。我赶紧拿出那把黑雨伞,小心的罩着儿子,不让一点点太阳晒到他。人们开始奇怪的看着我,他们窃窃私语,说看那个男人,他打着奇怪的伞,还打给空气。我问儿子怎么回事。儿子说只有我能看见他,别人看不到。我虽然有点遗憾,但没什么,只要儿子回来就好,管他别人能不能看见。
在游乐场看我买两张票售票员很诧异的样子。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可不能让别人坐在我儿子的身上。儿子喜欢玩海盗船。我被晃得七荤八素可儿子笑得很开心。我看着儿子久违的笑脸,想着离别的这些日子,眼泪直往上涌。
后来带儿子去吃麦当劳。以前他每个月都要来吃几次。我买了他喜欢的薯条和甜筒。我帮他沾番茄酱,他只忙着吃。我不停的说,儿子,慢点吃,没人抢你的。儿子看你这小脏脸,怎么把冰激凌吃到鼻子上了。儿子,别用手擦,这不有纸吗…….我只顾和儿子说话,没发现周围人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恐怖了,后来一个女孩端着盘子跑了,她这一跑周围的人嗖嗖的跑了个光。看着周围空荡荡的,儿子的情绪也不高了,他说爸爸,回家吧,我以后再也不喜欢这里了。
我带着闷闷不乐的儿子回家了。回家后儿子突然问:“妈妈呢?”我说妈妈疯了,把你的身体摔坏后她就疯了,她开始流浪,再没回来。儿子问:“你为什么不管她,你又没疯!”我说,我恨她,恨她没照顾好你,恨他让我失去了你,所以我不想管她。儿子说:“爸爸,我回来了,你原谅妈妈吧,我们去把她找回来吧!”
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我同意了。虽然对那个女人我还是一样的恨,可自从儿子回来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发誓再也不让他失望。所以我同意去帮儿子找妈妈。
几天后我们终于在一个垃圾堆里找到了她,她怀里抱着个破玩具娃娃不停呢喃着儿子的名字。看着相处近十年的老婆落魄到这个样子我也一阵心酸。我去拉她的手,说:回家吧,儿子回来了,我们团聚了。她没有反应,任由我牵着她的手呆呆的往前走。儿子在黑伞下不停的喊妈妈妈妈,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儿子苦着脸说:“妈妈真疯了,她听不到我的声音了.”
我对儿子笑笑说,没关系,我们一起治好妈妈。儿子一听妈妈还能好又高兴得欢天喜地。唉!真是个孩子呀。
儿子看着我给他妈妈洗澡,换衣服,梳头发。看着他妈妈一点点变得干净,儿子说,“爸爸,你再不要让妈妈跑到垃圾堆里了,你不要不管她。”我点点头,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可是我还是没有原谅这个让我的心受到重创的女人。虽然为了安慰儿子我还会好好照顾她,让她吃好穿干净,也给她找医生治疗,但是我从来不碰她。除了带她回来的那个下午,我甚至连她的手都没有碰过。我是个男人,有的时候也憋得难受。可我宁可用手也不碰她。看见她我就会想起十字路口的那幕惨烈。
单位里的人开始说我是难得的好男人,原谅了妻子,不嫌弃她,照顾得好。可他们不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儿子高兴。
单位领导正准备把我的事迹上报妇联,做为新时代的好男人好好宣传一下,突然又把我送到了精神病院,说我其实是个疯子,不然怎么会两个人吃饭还摆三碗饭,还老往没人的空碗里夹菜。我要没疯怎么晴天雨天都带个伞,那伞还从不给自己打,我要没疯怎么会三十多的老男人还每周都去游乐场,还自言自语.....总之他们掌握了很多我疯了的证据并且直接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
老婆也和我一起入院了,家里没了大人我很担心孩子。有天夜里我看见儿子站在精神病院的门口,可怜兮兮的样子。说他想我,可是这里的门他进不来。他让我快回家。没有爸爸妈妈,家里让他害怕。
看见儿子难过的样子,我意识到我不能再这样了,我必须想办法出去。我开始好好表现,违心说我知道儿子真的死了,以前都是安慰自己,我打电话给领导,说我好了,知道以前的都是幻觉了,我说老婆还是我来照顾,医院对她的康复不利。
领导看我说得合情合理,和医生一起观察了我一个星期后终于让我回家了,带着我的老婆。为了儿子我以后可得注意一点了。我再不敢打黑伞带儿子出去,儿子却发现他可以藏在我的胸口。他也不那么喜欢游乐场了,他说,买玩具回来他自己玩。从此我就以为老婆治病的名义买了很多玩具回家。儿子在家也玩得很开心。儿子说他要是有个身体就能真的活过来了。可是这个身体要有和他一样的基因。也就是说,必须是我和他妈妈的孩子。为了儿子我也想再生一个。可是看见呆傻的妻子,我的眼前又是一片血红,我发现我阳痿了,面对她我阳痿了!
我对儿子说,儿子爸爸对不起你。儿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他还是天真地说:“爸爸,没关系,你做错什么我都原谅你!”我真想把懂事的孩子搂在怀里哭一场。可是我不能!
现在我每天把儿子揣在胸口去上班。没人的时候我会和他悄悄的说两句话。我总是在家吃饭,不然儿子就要挨饿。再没有人说我不正常,我的儿子成了我最大的秘密。等儿子满18岁了他就会离开我了,到那时我要告诉别人这一真相,不管别人相不相信。可我真不是疯子。不信你摸我的胸口。那块冰凉的地方就是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