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抵达北京后,那个个子不高,脸有点大有点圆的青年在车站口迎接了云安。
两人穿过繁华的街道,进入地铁口,随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进了站,踏上了地铁。这是云安第一次去北京,也是云安第一次坐地铁,没有曾今幻想的兴奋和激动,只有失落和自我的怀疑。
当云安打电话告诉好朋友,自己开始怀疑人生,不知何去何从时,朋友给云安讲述了他的经历。
高考结束,朋友如众人所料的一样,毫无疑问的落榜了,落的很多,而摆在他面前的路只剩下两条,要么复读,要么另谋出路。
“我不喜欢学习,一上课就想睡觉,我就喜欢打游戏”,电话那头的朋友抽着烟淡淡的诉说着。
云安依稀记得高三时朋友的疯狂,成宿成宿的不回家,老师想叫家长都找不到人。那段时间朋友的事迹已经成为了课后同学间的谈资。
“高考结束,我就知道自己麻烦了,不过还好,我爸我妈都还算好说话,他们也没有过多的责怪我,只是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坐在天台,朋友猛吸一口,吐着不成型的烟圈。
“我说,我真的喜欢打游戏,不想上课,觉得没意思。”云安听到这里,是真的羡慕。为什么别人的父母都那么通情达理,那么好。如果这话换自己来说,肯定又是一顿打,跑不了的。
“我妈说,我舅在大城市,见识广,他说我如果这么喜欢打游戏,那就让我学编程,现在这行业很火的。”按灭一根烟头,再点上一根,朋友继续说道。
“你知道我的,我从初中开始玩游戏到高三,我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就觉得那里的世界很神奇,又能交朋友。我之前黑网吧的服务器,一直免费玩,也算是了解一点这方面的东西,所以我舅这么说,我觉得也挺好,我还真想多学点电脑方面的知识。电脑这东西,我是真喜欢。”
“我现在学习编程已经快一年了,我这家培训机构真的是业内很出名的一家,老师资历高,教学环境好,就是学费很贵,一年两万多。”看着夜晚的北京,拿着电话的朋友最后说道。
“你给我打电话,说了那么多,我感觉你就像一年前的我一样!迷茫!不知道要干什么,不知道该干什么,如果你真的想好了,你可以来北京,我这里有学校的教材,你可以先看看,看看有没有兴趣。总得有个方向,不能说退学就退学,退学了干什么,得先想好。比尔盖茨都退过学,而且还干了大事,咱未必就不行。”
那通电话之后云安就下了狠心,自己当初来这所学校、选择这个专业,都不是自己喜欢的,只是想要离开家而已。现在感觉与其不喜欢,不如尝试一下学编程,自己以前也喜欢打游戏的。
就这样,在两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的密谋下,朋友假扮了云安的父亲和系主任通了电话,同意云安退学申请,并提供了传真签字。
地铁坐了大概四十分钟,又换乘了一趟公交车,终于在一个远处是工地,近处像村镇的地方下了车。
俩人拐进了一条破烂的巷子,步行十几分钟后到达了一个大院子,那种院子看起来如今天农村有钱人家一般,围墙围着,里面是一栋二层小楼。
他们穿过大门进入小楼,来到二楼,一直往里走,云安才发现,这里原来都是出租屋,八步一门四步一窗,有种70年代筒子楼的感觉。
有人拿着盆放着衣服走向天台的楼梯,有人穿着西装拖着疲惫的身影进入一间小屋,有年轻的女孩穿的极少浓妆艳抹下楼而去。
朋友打开门点亮灯,两人回到屋中。那是挣扎的一个月,也是云安极短的一次北京生活的体验。
朋友每天都会去上课,云安则在屋中看书学习标签语言。朋友下课后,他们去吃经常吃的土豆烧牛肉盖饭,晚上,他俩经常会喝两瓶啤酒,吃点烤串,聊聊人生。
这样的饮食云安是觉得贵的,但是不懂得拒绝不会表达自己的想法的云安,碍于朋友的面子,也只好默默的接受了。
由于暂住朋友屋中,云安需要分摊一半房租,而他怀里只有一千二百块钱,那还是退学时学校退给他的学费,他已经无力支撑这样高标准的的饭钱了,他需要有收入,他必须先保证肚子后才能去憧憬未来。
就这样云安随便找了一份零工,在太平洋保险做电话推广客服,在做了三天后他彻底灰心了。
这个城市太大了,大的让人害怕,大的让他不知所措。
现状不容乐观,而云安又没有收入来源,这样坐吃山空只会让他拖累朋友,他那么义气是绝对不会吃朋友的软饭的。
云安坐上了回家的火车,用最后的钱买了车票,而身上的泡面还是朋友赞助的。
他说,他想好了,于是他去了天台,点了烟,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辍学的事情对于母亲打击很大,这是致命的伤害。
云安不记得是怎么开的口了,他只记得当时他说到:“我想去北大青鸟学编程,我知道那里学费很贵,一年两万……就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求你们。”
这样绝情的话语也许就是一个不满20岁的叛逆少年内心的写照,他真的认为自己可以,就像是给年轻的女孩承诺未来一样,可他一直不明白,面前看到的困难只是冰山的一角而已,他只是以为他可以。
电话那头还在为退学的事情伤心的母亲,沉默了很久,这次母亲没有骂他,只说了一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好!”
云安直到离开时才知道,他住的地方是五环外,他每天出入的地方都没能进入五环内,就在那个一点都不高端的城中村中,拥有着不可想象的人口密度。他没有去过天安门,也没有看王府井的繁华,就这样静静的来,又悄悄的走。
像云安那样,拖着箱子进村又拖着箱子离开的人每天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