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辞旧迎新的喜悦在夜空轰然炸响,紧接着烟花就大胆放肆地堂堂涌现。
在万户禁闭、笑语可辨的的街市上,也只有这烟火在躁动不安地、发疯似的为节日增添一缕年味了。它仿佛想把人们对年的不在意掩藏到夜的最深处。
我在街市间找寻,追忆那失落的年味。
遥想旧历腊月十七、十八后的逢单日,总有特别吉祥的一天用来祭祖。记忆中,祭祖庄严而忙碌。全家齐动手,即使幼时的我十指不沾阳春水,那天也要帮着洗洗菜。日落前,爷爷奶奶将各色菜肴端上朱红的八仙桌,在每一桌边上放两双筷子,两只小小的酒盅里盛满黄酒。
八仙桌正对大门的一端放着香炉和年糕,浓浓烈烈的高香味兴许就是年的味道。八只大碗中冒出的白气在昏暗的烛光中笔直地升腾。准备就绪,就等着爷爷在门口喊上那么一声“老祖宗回来吃饭吧”,每次我都飞快地奔来门口看,然后冲着空无一人的门庭,痴痴地笑。
终于,大门像一把扇子似的合起,原先敞开的光逐渐被门缝压成一条细线,渐细、渐细,最后消失尽,并在一瞬间发出轻细的声响——门锁洞咬住了锁舌。
爷爷一步步缓缓地将脚掌踮着地面,一步步地缓缓走回厨房,我学着他的样子别别扭扭地挪到八仙桌后的柜子旁,憋住了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不敢造次。
看着柜子上的八张祖先遗像,我感觉他们硬生生地走出相框,来到了我的世界里。唯一与我不同的是:他们每人头上戴了一朵黑漆漆的绸花。我虽未曾见过他们,但每年观瞻一下他们的遗像,就能有和他们很熟的感觉。我又常踮着脚四下看看他们的菜可曾动了一筷子,酒可曾喝了一口。不过这举动总引来厨房里的一阵呵斥:“别碰着桌椅!他们只闻高香的味道!”于是我又贪婪地吸取高香的气息,歪着头想:“祖宗们只闻着年味就饱了?”
跪拜的机会我很珍惜。那图腾般的庄严和使命感中,我感受到了自己与他们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许个来年的愿望,那便是与天地的践约。可当锡箔化为黑蝶随风飞远,脑海中的一幕幕便如电影般散场,而此刻的年味又在哪儿?
烟火,瞬间的璀璨,极致的绚丽,而在此之后只化为岚烟。年味丰盈而温润,是亲情与文化的根,它必须坚韧地传承下去,不能在洋风劲吹下被风化成记忆。
我在期待,它的步履不能像街市人群般匆忙——我在找寻失落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