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市一间简单的出租房内。
“嘿,我和你说,这样的嫩藕儿至少这个数”一个有些干瘪瘦小的男人正在和一个女人讨价还价。
那女人有些矮胖,戴了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但转眼间,这女人就嚷开了:“八龙,放什么屁,你当我新上跳板吗”那女人抬高了嗓门,“五龙,不卖拉倒,哪晓得站不站得起”那女人话音刚落便作势要走。
那男人有些急了,伸手拦住那女人:“怎么站不起?梅姨,咱们做生意,也讲究个诚信,你是我老主顾,站不起的我会卖给你吗,五龙怎么也太少了,再加点,我从瑞吉来一趟不容易。”
“哼,加点?哪晓得有没有被狗子跟上”叫梅姨的女人恨恨的看了那男人一眼,“你当上回那一柱香的事我忘了吗?”
这男人讪讪一笑,显然被击中了软肋,继而不耐烦地摆摆手:“好好,五龙就五龙吧,就当上回的赔礼,不过这回你放心,瑞吉是我的老门坎了,干干净净。”
梅姨一副“小样还敢和我斗”的表情,接着问道:“香呢?”
那男人挠挠头,一副为难的样子:“香可不在这,梅姨,你也知道狗子多,这样,下午一点你去南边老城门,到时候我再联系你,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梅姨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打开门,向四周瞅了瞅就出去了。
那男人走到门口,阳光有些刺眼,他点了根烟,眯起眼盯着梅姨的背影,眼光不由移向梅姨摇摆的臀部,突然他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这老娘们。”
这男人叫张魁,显然他让他爹失望了,因为他既不魁梧也不高大。初中还没念完他就出来混了,换了几份工作后干起了人贩子的勾当,和他谈生意的叫梅姨,大名不详,反正道上都这么叫。他们的谈话旁人听起来或许一头雾水,其实这是人贩子界的黑话,“嫩藕儿”是指长得好看的孩子,“一炷香”是指男孩,因为大部分买男孩的人家都是为了继承香火,“站的起”是指没什么肢体毛病,“龙”是数量词千的意思,“狗子”则代表警察。所以张魁刚刚和梅姨以五千块的价格成交了一个男孩。
这梅姨算是人贩子界的“经销商”,和张魁明面上是生意关系,实际上私下地也好过几年,后来在梅姨丈夫的强烈反对下无疾而终,这事几乎认识的人都知道,别问梅姨怎么看上这个瘦小猥琐的男人,再问张魁就会怒发冲冠地跳起来打你的膝盖。
“这就是爱情!”张魁一字一句地说。
温暖的阳光普照着北海市,繁华的商业街上车水马龙,阳光下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骄傲与自信,作为这个国家的首都,这里成了整个塑像上雕琢最为精心的一部分,一草一木都倾注了心血,可即便是这样一个流光溢彩的城市,也会有阳光照耀不到的角落,在那里,潮湿的苔藓在蔓延,畏惧阳光的巢虫在繁衍。当然,也会有些种子被不凑巧的风带到这里,它们在黑暗中发芽,生长,最终枯萎在追寻光明的路上。
“我说师傅,你在看啥呀?”在一个小餐馆的二楼,刑警王刘疑惑地看着师傅徐志强。
“哦,好像看到个熟人。”徐志强紧锁着眉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
“熟人,谁啊?”王刘好奇地凑到师傅旁边,透过饭店的窗,他只看见了人来人往的闹市区。
“哎,师傅,别看了,今天可是咱们的庆功宴啊,什么熟人生人吃完饭再看不行吗,待会还要回队里,来来来,不喝酒先喝点饮料。”王刘殷勤地给师傅满上饮料。王刘也不是第一天警察学校毕业了,以他对师傅的了解,师傅平时虽说严肃些,但也挺和气的,现在这神情也就在师傅审讯犯人的时候见过。这“熟人”保不准是哪个被师傅逮过的毛贼在大街上晃呢,如果这个时候不把这位正义感十足的“工作狂”从工作的思绪中拉回来,待会街上那位再轻举妄动,师傅或许从这二楼窗口直接扑下去把人摁住也说不定。一想到这,王刘不由打了个哆嗦,连忙招呼饭馆的人赶紧上菜。
这个时候,师傅却突然站起来了。
“不妙”。王刘心里一嘀咕,“街上这位活腻歪了。”
果不其然,师傅穿起放在沙发上的夹克,转过头对王刘说:“小王,快跟我出去一趟。”
“这菜都点了。”王刘冲着楼梯口的师傅喊道。
“让老板待会做。”师傅转眼已经下楼了。
王刘叹了口气,连忙跟上师傅,心里琢磨着待会让那个毛贼多吃点苦头。
到了楼下,王刘和师傅坐上车,师傅把车拐上主干道后,王刘终于忍不住问师傅:“师傅,咱们去追谁啊?”
“去跟123路公交。”
“那个贼上了123路公交?”
“嗯。”徐志强同时默认了“贼”这个称呼,“很像我几年前差点抓住的那个家伙。”
“可是师傅”王刘想了一下:“123路停的公交站确实正对咱们刚刚那个窗口,但基本上直线距离就有五六百米,而且不止一路公交停这个站,视野两旁都有建筑物遮挡,车停站的时候只能看见车侧身,你是怎么知道是123路的呢”
“啊,因为现在是12点20分。”徐志强很欣赏这个徒弟的思考,坚毅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这个时间的话,还有一路D7,刚才两路车差不多同时到,但D7会到东城,那里全是写字楼,以上班族为主,他们的着装是比较正式的,很多人会在这里吃完午饭后回公司上班,而321路则是出城的方向”
“所以师傅,您是看到那个贼和他们上了不同的车?”王刘恍然大悟。
“嗯。”说话间,堵车了,虽然对于在北海开车的人来说这是家常便饭,但今天徐志强显然淡定不下来,他皱着眉,脸色有些凝重。
“师傅,别担心,321就在前面,前面的货车挡住了你看不见。”王刘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徐志强眉心的结似乎舒缓了一些。
“师傅,这你就落伍了,现在城市公交都可以手机定位了”说着王刘把自己手机递了过来,“你看,就在前面100米的地方,放心,今天跑不了他的。”
午后,太阳明晃晃的像个悬在头顶的白炽灯,尽情释放光热。张魁脱掉外套后还热的直淌汗,身体像被挤干水的海绵越发瘦小了。
“他奶奶的,南方下雪,北方大太阳。”张魁咒骂道,望着太阳啐了一口唾沫。
不过他仍然按照约定动身去南城,北海租房住宾馆都不便宜,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这几天眼皮老跳,又没在梅姨那占到便宜,总觉得要跳灾,所以他打定主意:买卖一干完就回“老门坎儿”。
北海他也有几年没来了,在张魁的评价标准里,一个城市的发达不发达和高楼大厦有直接关系,即便在瑞吉高楼大厦也不少,但北海的发展之快还是令张魁有些头晕目眩。这个混蛋居然还特意买了件新衣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还别说,上了公交后投币他都感觉底气足了许多。
车里的空调让张魁的心情舒畅了许多,仔细点会发现他除了穿了新衣之外,其实头发也是整理过的,本来他打算去理发店洗剪吹一波,可是当他到理发店的询问价格的时候,理发店的小娘不屑地看着他,然后懒洋洋地开出了80块的价格,这让他感觉被刺痛了,于是他愤然地扭头就走。
“哼,城市越大,娘们越坏。”张魁在车上越想越气。当然这个娘们里有个特例,是要加括号括起来的,那就是梅姨,“梅姨再年轻十岁,你们这些娘们及她一根毛。”
一想到梅姨,他心情又好了起来,其实上午他是有些懊恼的,一定是自己长途跋涉赶到北海没顾得上拾掇自己,要不然私下底梅姨怎么跟自己这般生分,当年这女人可是每天都恨不得把自己抽干。待会再见要让她眼前一亮,或许还能亲热一番,晚上再连夜赶回瑞吉,想想都有些激动。
他看了一下路程表,到城南还有一段路。为了打好接下来这场硬仗,他决定养精蓄锐,就在车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