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季风”这个词语,听上去让人觉得温暖、明朗,带着海洋咸湿的气味。季风有风也有声,过境时山呼海啸,离开时静默无声。
大学头两年我热衷于混迹社团,大多都是三分钟热度,唯独文学社坚持了下来。
我们历史系的文学社叫《季风》,出的杂志也叫《季风》。我遇到它的时候,正好是它的第十个年头。十岁的它已经很老了,像这个学院厚重昏黄的历史。我不知道它是怎样在经费短缺的历史系里坚持了十年,可能它有某种不肯放弃的执念吧。
我那时喜欢去海边写稿子,海边有一片隐秘的小楼,我寻到一处最静谧、最称心如意的,坐在台阶上写写画画。那是Y市有名的历史街区,据说,我选的那座小楼,以前住过宋美龄与蒋公。楼前有株玉兰树,透过玉兰花瓣摇曳生姿的缝隙,可以看见大海的一线浅蓝。
每周四下午,我们坐在学生会颇为老旧的长条桌子前审稿、校对,苛刻又罗嗦的文编部长总会用故作沧桑的语气发表长篇大论;而温和又书生气的社长则总是适时讲个笑话调节气氛……
那时候,我错觉那些言笑晏晏的人永远不会离开,季风的时代永远不会过去。
大二,我坐在了社长的位子上。在秋天接近尾声时,季风办了一场征文比赛,我记得很清楚,主题是“秋天的太阳”。
大三,我最后一次站在自己当年面试的讲台上,同季风告别。它是个车站,我拖着行李挥挥手,走出季风的轨道。后来我仍然会想起季风,那越来越遥远的回忆像猫的瞳仁一般忽明忽暗,与季风有关的时光都被反锁在湿润的眼眶里。
若干年后我再回到Y市熟悉的街区,玉兰树不见了。酒吧餐厅占据了以前的景致,商业气息浓的仿佛再也寻不到历史的影子。可我依稀嗅得到玉兰花的余香,始终荡漾在那四年的时光与季风里。
现在,我依然写稿、审稿、校对,只是变成了坐在办公室里。这个年岁再没有季风过境,那爽朗柔软的风,吹不过阴山,吹不到大漠。
可每到夏天,我还是会想念那阵季风,那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