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时我是不知道它是什么花的。
现在看见这盆盆栽,我仍会心有余悸。
二十多年了,它依然郁郁葱葱,每次到爷爷家里,总能够看到它 不起眼的放在院子一边。
养它的盆子已经很陈旧了,砖红色,桶口粗,花盆上除了稍点波 浪纹儿的线条,再也没有其它点缀。
在我印象中,这兰草是常年绿的,只是冬天时把它请到屋里来, 这生机勃勃之物,不用精打细理,倒会长得茂密。
家人都说兰花草是有花的,我是没有看见的,所以我觉得它就是 韭菜,对,我的心有余悸也要从这像韭菜的兰花说起。
且当那年四岁吧,我是跟着爷爷奶奶住的,那会儿在乡下家里, 我就常盯着门口台阶上的这盆兰花,其实不光兰花草,还有一盆红艳艳的珊瑚豆,我也经常拿来把玩,一到春节,包饺子的时候,家里人忙着 择韭菜,这一把把的韭菜着实和那兰花草太像了,有“主见”的我决定,那花盆里的必定也是韭菜,包饺子用的就是它……
这日下午,天气晴好,姑姑带表妹从城里来,我俩在这偌大的院 子里疯跑,我给她撇树枝,薅狗尾草……总之我决定拿得出手的好玩儿的都拿出来亮给她看,兴是没见过这么多土物儿,表妹也是兴奋不已, 俩人满头大汗地来到伙房(当年厨房都这么叫),我掀起水缸的盖子,用水瓢满满地“斟”了一大瓢,让给表妹,“喝!”表妹皱着眉看着 我,好似不好意思拒绝般,捧着水瓢啧了一小口,当时我认为女孩的“水量”都是小的,接过水瓢的我一下喝了半瓢,然后用袖子抹嘴,从肘 处一直抹到手心,表妹呆呆看着我,没有言语,出伙房门时,我见灶台上还有一个馒头,就拿着馒头拉着表妹一并出去了。
我说,“你来,我们坐这里吃!”
说完,我和表妹就坐在了堂屋中间的台阶上,我边上就是那盆我 深深难忘的“韭菜”。
我把馒头掰开,递给表妹一半儿,我想着她应该比我还饿才是。
我大口咬了馒头,看看表妹,她正低头看着馒头,没有吃。
我想,表妹肯定是要就着点什么菜才能吃下这馒头吧。
这是我看到了这一花盆子的“韭菜”,我拽下两根,笑着给了表 妹,说:“这个要小点吃,辣,包饺子都是用这种菜!”
也只四岁的表妹更疑惑地看着我,看着“韭菜”,终于开口问 我:“哥哥,这能吃吗?”
“能吃,大人们就经常就馒头吃,你看,我吃给你看!”我当时 觉得很胸有成竹一般。
我这一口就咬断半根兰花草,随后赶紧往嘴里塞馒头,还跟表妹 说:“这个必须咬大口馒头。”
可是就是感觉嘴里不是滋味儿,不似饺子里的韭菜好吃,在我咽 下那一口“馒头韭菜”后,倒头便吐,表妹吓得哭着喊:“姥姥,快来,哥哥吐了!”
我只记得我被抱了起来,嘴里都是苦苦的味道,一直到胃里,眼 睛迷离地只看到表妹手中那根还没有吃的“韭菜”。
那天晚上,我发高烧了,多少度我不记得,也没人跟我说过,只 记得在漆黑的村庄小路上,一道微弱泛黄的手电光,一个急急忙忙的脚步声,还有一阵一阵的急促呼吸,而我,只觉天旋地转,一颠一颠,只 看见眼前的白发,才知道是奶奶背着我焦急地去村里的卫生所。
现在问奶奶,八十岁的奶奶说,卫生所离咱家也才不过五六里 路!
自那打针好了后,我再也不敢吃管它兰花草还是韭菜,本来还想尝尝珊瑚豆的念想也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