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妈妈的“悲剧”的根源在于,一个家庭主妇创造的价值是不被认可的。
作为一名性格大大咧咧的妈妈,我有过好多次被当众diss“你是怎么当妈的”的经历。
印象深刻的有好几次。
比如,小孩几个月大时,有天我推着她在小区逛。后来她睡着了,我就在旁看书。我并没注意到这期间她手脚乱蹭,小毯子被蹭到鼻子上,直到一位清洁阿姨大声地打断我,焦急地指着婴儿车中的孩子,口里嚷嚷:“看看,你的孩子热得脸都红了,一头汗。哪有你这样做妈的?”
那刻,听她的语气,我简直罪大恶极!
另一次是和一位差不多年龄的妈妈聊天,聊到她前晚因为儿子发高烧,一夜未眠时,我很是佩服她能做到不睡觉,而我不行,我的逻辑是,我不睡怎么有精力照顾病人?
她却吃了一惊:“天,孩子生病你竟然睡得着?万一病情加重你却在呼呼大睡怎么办?你这妈当得大意了点。”
第三次是我们抱小孩坐地铁,因为上地铁前小孩掉了一只鞋子而被邻座的大妈吐槽:“当妈的竟然粗心成这样啊!”还抓着我孩子的小手逗起她:“哎呀,妈妈坏,把宝宝鞋子弄掉了,妈妈不是好妈妈……
最后一次发生在最近。孩子咳嗽,咳了一个多月,跑了几家医院,也不见好。
跟朋友聊天,我又嘴贱忍不住诉苦,说到“夜里她老踢被子导致病一直不见好”时,被朋友揶揄了一句:“你都做妈妈的人了,长点心,不能睡死啊!”
“……”
有时候想想,因为达不到标准意义上的100分妈妈,我给了多少人教训我的机会。
但最让人沮丧的是,前面提到的四次,有三次孩子她爸是在场的,却从来没质问过他:你是怎么当爸的!
甚至一句“你们是怎么当父母的”也没有。
明明养育孩子是两个人的事,但周围几乎所有的人乃至整个社会都存有共同的认知:带孩子是妈妈的事,而其他人,包括爸爸在内,都是在帮妈妈带孩子。
想起年轻那会,尚未婚育,觉得自己活得跟男人已没什么两样——从小到大努力读书,接受同等的教育,成绩不比他们差,甚至要好,工作后更努力,待遇和资历可能更胜一筹。
既然大家走的是一样的路,那际遇和结局应该也差不多才是。
但事实上,完全不一样,尤其对已婚已育的女性,在性别问题和待遇上,感受到的更多的是不公平,甚至是恶!
一部《82年生的金智英》将这些不公和恶揭露了个透。
职场妈妈,事业有成,但被“控诉”不管孩子
不公首先来自职场上。女性一旦到了婚育的年龄,你就可能被out出局,公司未来5年重要的项目计划里没有你。
而那些生了孩子的,处境更艰难。
为不影响事业,金智英以前的上司——金组长,生完孩子不到一个月,就让妈妈帮忙,自己急急回到工作岗位上,被同事形容为“狠人一个”。
这个世界,你不对自己狠,别人就对你狠。 金组长大概深谙这个道理。
然而自从她成为一名母亲后,女强人的角色让她收获到的是满满的恶意和抨击,即使她能妥善处理亲子关系,即使她的工作能力远在大多数人之上。
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舍得扔给旁人带?生了不带,干嘛要生?没有妈妈陪伴着长大的小孩很可怜,会有很多问题吧?只顾工作,不管小孩的妈妈太自私太狠心……
这是职场妈妈们经常遭收到的“控诉”。
而这种时候,爸爸们集体隐形,舆论出奇一致的宽容和沉默,爸爸有“大好前途”,怎么可能为了家庭放弃事业?缺少爸爸陪伴的孩子不可怜,只顾工作不管小孩的爸爸不自私也不狠心……
兼顾事业的妈妈尚且如此,而那些放弃了事业回归家庭的妈妈们呢?
她们面临的处境待遇更残酷更辛酸。
相比起职场,她可能总是一个人在战斗。
比如,孩子的大小事是她一个人在忙,家事家务琐细全是你在操劳,而爸爸或丈夫的角色老是缺失,你并不仅仅是经历了“丧偶式育儿”而已,还可能得承受“丧夫式生活”。
事实上,比起很多女人,金智英的丈夫——郑大贤的表现其实尚算不错。他懂得关心妻子,会在下班后第一时间赶回来给孩子洗澡,在回父母家吃饭时抢着洗碗,会叫妻子不要太累,知道妻子生病后,忧心郁郁地偷偷去咨询,委婉劝妻子去看病!
但也仅此而已。他也如大多数男人一样,对养育孩子的最大的牺牲和改变不过是“早回家,不能喝酒,不能见朋友”。
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在口头关心:不要太累了,即使是发现妻子的异常后。
他跟金智英谈话时,基本都是坐着站着不动,而金智英永远是在干活或带孩子。
好不容易抢着干一次活,反被自己的老妈斥责,阴阳怪气地嘲讽金智英懒。
总之,头几年里,全职妈妈会成为一只陀螺,24小时围着孩子和家人转,全年无休,无任何报酬。
至于自我,她身为一个人,一个女人的角色被削到最低,甚至消失。
饶是如此,仍收到各方的恶意以及不理解:你一天到晚到底在忙什么?
认为全职妈妈的工作就是瞎忙,抱怨的都是无病呻吟。
即使干活干到身体受伤,还被质疑与嘲笑:这至于么?
回到婆家,半夜三更得配合婆婆起来干活,再不愿意也得表现得心甘情愿。
好不容易干完,姑姐一家又来了,她又得伺候,并且被婆婆认为是应该的。尽管婆婆也说“你累了就去休息”,但谁敢?
做了媳妇,当了妈妈,就得伺候全家,不能怒,不敢怨。
最终,实在疲惫不堪的金智英发作了,病情也第一次暴露在其他家人面前。
颇有深意的是,她臆想中的人主要是妈妈和外婆。整场电影中,她有三次以妈妈或外婆的身份跟丈夫和婆婆对话。
为什么是妈妈和外婆?因为在她的意识里,她的委屈,她的苦——为了家庭放弃自己的梦想和事业,为人儿媳的战战兢兢,生儿育女的痛和操持劳累,为人妻的辛劳……这一切,只有妈妈最懂。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妈妈才理解和心疼她。
她也是妈妈眼里的孩子。
半夜起来做家务这种事,在婆婆那里是应尽的本分,但在妈妈那里,一定会是成倍的心疼和不舍得。
女人真正为人母为人妻为人媳妇后,才能反过来真正懂自己的妈妈,以及妈妈的不容易。
同样的,妈妈的委屈也只有她妈妈(外婆)懂得和心疼。
全职妈妈是悲剧?那全职爸爸呢?不,想都别想!
知乎上有个问题:全职妈妈最终真的会成为悲剧吗?
一千多条回答里,99%的认为会。
这种“悲剧”的根源在于,一个家庭主妇创造的价值是不被认可的。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周围的人、整个社会,就连你的孩子也有这层认知。到最后,在老公孩子之间,你可能连话都插不进了。
劳累疲惫,失去话语权,没有价值,没有收入,不被理解……周遭一切像密不透风的厚墙把整个人困顿其中,负面情绪找不到出口,久而久之,轻则变成怨妇,变得卑微,不思上进;重则患病,产后抑郁或其他,甚至自杀!
金智英患的是臆想症,日常看着无事,但有时候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以另一角色的身份行事或说话。
此处可以有个镜像问题:既然妈妈们如此不堪重负,那换成全职爸爸,将妈妈解放出来,是否会好点?
金智英们也试图以此来解决问题,毕竟怀孕是没办法(由女人来),但育儿总可以分担吧!
在金智英得到一份工作而找不到育儿嫂后,郑大贤也曾尝试过请一年育儿假,准备替换她,让她去上班,做想做的事。
但计划还未开始便因婆婆的激烈反对而夭折。婆婆的勃然大怒让金智英哑口无言:我的儿子有大好前途,怎么能让他做这种事?你挣得有他多吗?
金智英不得不放弃。
所以如果想让男人当全职爸爸,条件之一就是你要比男人挣得多,这本无可厚非,毕竟经济基础决定生活质量。
但现在赚钱能力能与丈夫比肩的女人越来越多,男人们或这个社会是否就能接受“男主内,女主外”的角色转换?
不,很难。全职爸爸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男人们得完全回归家庭,像几千年来的女性那样,事无巨细地照顾一家老小,对内要贤惠,对外要得体;且承受的风险也得跟全职妈妈一样,譬如创造的价值不被认可,不被理解,与社会脱节,婚姻里更易被出轨等等。
以上种种,表明全职爸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凭什么这样认为?
凭男人一辞职保准会有个婆婆出来反对:我儿子大好前途,即使你当初不辞职也比不上;凭这个社会仍然有相当一大部分人认为做家务带孩子是女人的事;凭男人几乎不用承受“你是怎么当爸的”的苛责……
当然,妈妈难,爸爸自然不会容易,但作为共同养育孩子,共同维护的家,工作之余,搭把手,分担一下妈妈们的工作,帮妈妈承受一部分育儿的压力,总不是难事!
以前看古装戏,一碰到皇帝看望小皇子小公主的戏份就不舒服。皇上稍微关心他们,身旁的皇后或妃子都要受宠若惊地说感谢。
老爸关心自己的孩子,不是应该的么?但人家是皇皇帝,日理万机,孩子众多,关心不来也实属正常。
但21世纪的男人们,毕竟不是皇帝啊,家里也没有皇位要继承,为什么就不能承受别人一声“你是怎么当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