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长大这件事,是在至亲离世之后才发现的。
小朋友2岁半的时候,由于疫情,在奶奶家过年后又在那里待了3个月。这三个月里,我在我爸妈家,过着像单身时那样的轻松生活。
无所事事却又充满期待的感觉有多好,有过才知道。
小时候,年轻的时候,别人羡慕我年纪小,日子长。如今轮到我怀念过去,怀念我还是爸妈女儿的时候,怀念无忧无虑的小时光。
那是2020年的上海,那时疫情还没那么严重。
早上起来吃完早饭,出门去药房排队买口罩(疫情限购),买好后去旁边的滨江骑行一圈,吹吹江风,想念一下黄浦江那头在武汉的外公外婆,舅舅,阿姨们(虽然外公外婆已经过世,那些小时候的回忆依然很甜)。然后去超市逛一圈买点零食,巧克力和咖啡。骑行回家的路边可以看到头顶上方的阳光极好,路边一排高大伟岸的杉树是原先有铁路时种下的,现在已然成为一道风景线,阳光时常从杉树叶的缝隙洒落下来,特别好看。太阳也喜欢躲在杉树后面玩耍。照片里满满都是太阳和树,云和风。就连路边的白色、粉色、蓝色和紫色的小花都形状各异,小的可爱,大的艳丽。
回到家就等爸爸做午饭,他会前一天晚上问我想吃什么,第二天就按照我的喜好做饭。我想吃的菜,就会摆在桌上。我如果想吃面了,就会有面。想吃馄饨了,就会有馄饨。
吃完午饭,妈妈会照例睡午觉,爸爸刷手机,我练瑜伽。我会嫌我爸手机声音大,叫他轻点,影响我。或者我就换个房间练瑜伽。或者把他赶去小房间。
下午会看一会育儿书或者其他我想看的书,我看书不限类型。妈妈只看和基督教有关的书。我属于杂类,爱情的,医学的,小说的,散文的,自传的,儿童的故事书,基本上只要有一个图书馆,一个瑜伽垫,不夸张的说,我就能在那里待一辈子。
傍晚再练一会瑜伽或者出去逛一圈就可以等吃晚饭了。每天每顿饭都是爸爸烧,365天天天如此。这些以前觉得习以为常的事情,现在想想真不容易。让我做一顿饭我就累趴,每天每顿,打死我都没这个力气干。
吃完晚饭是最快乐的时光,那时电视剧在热播《三生三世》,每晚到了时间点追剧的乐趣真的让人兴奋,卡着时间点守在PAD前。如果时间没到或者断粮了,就在手机APP上唱歌,前前后后,我一共录了278首歌。看来唱歌也是我的一大爱好了。
做爸妈的女儿原来这样幸福而轻松。如果可以,一直做个孩子多么美好。
爸爸去世后,我常常怀念,这样的小日子。每天都有人用熟悉的声音喊我小名叫“吃饭啦”。
爸爸曾经和我说,他妈妈对他最好,每次调皮捣蛋,都是他妈妈收尾。每天,他在弄堂里和小瘪三疯玩,妈妈都喊他回家吃饭。原来,有爸妈喊回家吃饭的孩子,是那么平常而幸福的一件事。
有人照顾,有人关心,有人宠。被疼爱的,都有恃无恐。
我们甚至都从未想过这样的日子会有终点。
等到那些平凡而幸福的日子突然被喊停。
戛然而止。
只能留在回忆里飘荡。
爸爸曾经说,等我走了,你就会发现我有多好,现在你看到的都是我的坏。
不是的,爸爸,你说错了。
我记得,所有的,你的好,你的坏。
我怀念的……是……只是……那些,你在的日子。
那时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我在笑,你在忙。
然而,我们终将都是,这个世界的过客。
这一站,你先下车。
下一站,我也会下车。
再见,再见。
我在梦里又拥抱了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