矗立于姚江湾头的宁波大剧院,由法国著名建筑师何斐德设计,外观从蚌壳抽象而来,优雅舒展,飘然欲飞,她的落成终于使宁波具有了和它的城市文化和城市地位相匹配的重要设施。在其面江的北侧,由意大利佛罗伦萨市政厅赠送的大卫雕像静静地耸立在临江的小广场上,在开阔舒展的滨水背景上他和宏伟的大剧院构成了一种生动的组合,引人遐想。在我看来它是诠释宁波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涵义颇丰的象征符号。
众所周知,佛罗伦萨是意大利著名的历史文化名城,在欧洲文化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文艺复兴运动就在这里发祥,艺术巨匠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也诞生并收藏于此,大卫雕像的优美健硕造型直到今天依然洋溢着让人怦然心动的人文魅力。大卫是佛罗伦萨的镇市之宝,也自然成了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艺术标志。但令人高兴的是,2006年10月大卫雕像的精美复制品被佛罗伦萨市政厅作为友好的文化使者赠予宁波。大卫的不远万里来到宁波,为中西文化交流增添了一则新时代的佳话,也成为日益开放、走向世界的宁波城市的一道引人注目的文化景观。
大卫雕像的落户宁波,对同样是历史文化名城的宁波来说,具有特殊意义。因为这是两个隶属于不同民族、具有不同文化形态,但历史文化积淀都很深厚的城市间的一次因缘际会。佛罗伦萨在西方近代文化史上曾产生重要的影响,瑞士著名历史学家布克哈特在《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一书中说:“最高尚的政治思想和人类变化最多的发展形式在佛罗伦萨的历史上结合在一起了,而在这个意义上,它称得起是世界上第一个近代国家”,它是“意大利的、而且确实也是近代欧洲精神的最重要发源地”。佛罗伦萨历史文化的流风余韵不仅在欧洲文化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它特有的文化魅力对现代中国人也产生了特殊影响,中国现代著名诗人徐志摩就曾倾倒于佛罗伦萨的文化风情,将佛罗伦萨诗意地译为“翡冷翠”,这大概是对佛罗伦萨的最美赞誉吧。
大卫雕像的东渐宁波,也是东西两个历史文化名城之间的惺惺相惜之举,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达成了它们之间沟通与交流的基础。宁波也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文化的城市,在其发展的过程中也曾氤氲着浓厚的文化气息,明清之际的思想大家黄宗羲、王阳明等在几乎与欧洲文艺复兴的相同时期,也以博大精深的思想体系彪炳中国文化的史册,而以他们为精神领袖的浙东文化,同样在中国思想文化史上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并遗泽至今。
大卫雕像的东渐宁波,恰如一条贯穿时空的纽带,将两座异域的城市深刻连在了一起。
大卫雕像的落户宁波,固然是一桩东西城市间的文化盛事,但这一事件的意义却远不限于表面的热闹。深究起来,佛罗伦萨也是一个意大利的工商重镇,“文艺”能从这里“复兴”,并不全是文化自身的能量使然。实际上早在文艺复兴时期,佛罗伦萨就是一座工业发达、商业繁荣的城市,它的物质财富的增长为同一时期的文艺兴旺打下了坚实的物质基础。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已从封建社会的束缚中摆脱出来,资本主义经济的触角甚至由此延伸到整个欧洲和地中海地区,它产生的财富一方面保证了佛罗伦萨城市共和国的独立,另一方面则资助和推动了城市文化的发展。因而在某种意义上可以断言,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的崛起,其实是经济发展过程中人的世俗意识觉醒的表现。
从这个角度上讲,佛罗伦萨与宁波的文化渊源就更近了——宁波地域文化的精髓是其商业精神,这不仅因为宁波的商业文化在历史上源远流长,更因为宁波所处的口岸区位强化了宁波人精神中的经商意识,不畏艰险的务实和闯荡精神造就了宁波人开放的文化胸怀。文化和工商的交互激荡,促进了宁波城市的迅速发展。因此,透过文化的交流,两座城市从历史纵深处感受到了彼此脉搏的共振。
大卫雕像自落成后一直被珍藏于佛罗伦萨,它太傲娇了,以致从未被官方复制相赠远方。这一次却被官方破例按1:1比例复制赠与宁波,是他的第一次远走他乡。大卫雕像的落户宁波,意味着佛罗伦萨与宁波的文化联姻,蕴含着两市携手发展的现实愿景。
佛罗伦萨和宁波在历史上都曾产生过重要影响并在各自国家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也都曾在历史的变迁中几度沉浮,然而它们彼此的文化血脉却从未中断,她们崛起的雄心也从未丧失,它们也都面临着重新崛起的历史关头。宁波在最近二十多年的发展中,紧紧抓住改革开放赐予的历史良机,在不断创造骄人的经济业绩的同时,也逐步焕发了文化的勃勃生机,城市的影响力愈来愈强,佛罗伦萨对宁波的青睐显然是对宁波影响力的回应。然而大卫雕像的登陆宁波也绝非单纯是一个城市取悦于另一个城市虚荣心的表现,它的到来也向世人开启了佛罗伦萨巨大文化影响力的大门。大卫雕像作为佛罗伦萨的友好使者,在向宁波乃至中国展示历史上丰富深厚的文化底蕴的同时,也显示了佛罗伦萨没有丧失的内在气质:自信、智慧而充满活力。一个城市只要拥有这样的文化气质,它的发达兴旺是可以让人遐想和期待的。
从大卫雕像东渐反观宁波,启示颇多:宁波在历史上曾经辉煌过,宁波的现实经济也正处于转型升级的发展路途中,宁波的经济发展除了得益于政策和机遇,但肯定还从历史文化的传承中获得了助力。“经济宁波”固然成就了宁波的辉煌,但“文化宁波”才真正是宁波跻身世界先进城市之林的标志。
我们期待着有一天,宁波也有一个可以与大卫雕像相媲美的城市文化使者,向西方向世界输出着宁波的文化、中国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