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回家,本来打算去走亲戚,可母亲说早都去过了。她和我说去姥爷家买了50块钱的猪肉,100个鸡蛋。
结果姥爷一点都没有留,说是家里的冰箱塞不下了,鸡蛋也多的很。无奈母亲只能带着回来,可当她走出门口的那一刻,姥爷喊她回屋。
姥爷今年88了,身体好,还能骑着自行车到处慢慢的溜达着。一到过节,他屋里好吃的东西多了起来。只见他从屋里拿出一箱牛奶,又转身走进里屋,不一会儿用口袋拎着不少皮蛋,橱柜里的香蕉也被他拿出来了。
他站在堂屋门口发愣,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又回里屋,母亲说等了半天,姥爷抱出来一箱饼干。他知道母亲喜欢吃饼干,自己拿着剪刀划开,然后拿出一盒给母亲。
母亲笑着说不吃了,午饭都吃饱了。可姥爷不让,非要母亲吃点。母亲拆了半天都没有拆开,她不会打开那种盒子,我知道的。平日里吃糖果母亲都要找我撕开呢。
姥爷要拿剪刀划开,母亲没让,就这样,母亲来的时候车子上猪肉和100个鸡蛋;临走,车子上有香蕉,有牛奶,还有饼干。没错,差点忘了,还有一袋子皮蛋,母亲的最爱。
这哪里是走亲戚啊,反正这些年都是这样。记得有一年发大水,庄稼颗粒无收。可又到了中秋,母亲还是去看了姥爷。姥爷看到母亲带的东西,转身偷偷的直叹气。
母亲给姥爷送去的,是三包食盐,实在没得买了。听说钱还是借邻居大娘借的,她说穷不怕,可孝心在,百美为善孝为先嘛。自己做到了,她想我们以后也会是个懂事的孩子。
也就是从那时起,每逢过节母亲去看姥爷,回来的时候姥爷都会带很多好吃的给母亲。她不吃,都是我们吃,我吃的时候,有几次发现母亲偷偷的在一旁抹眼泪。
回过神来,母亲说姥爷带的饼干不能吃,和上次一样都发霉了,其他的东西可以吃。母亲一年去看姥爷两次,可想而知,姥爷把别人送来的好吃的要藏起来,等上半年。
再好吃的东西也会慢慢的不好,慢慢的从好吃变成了不好吃,从不好吃变成了不能吃,可在他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一直给母亲留着。
记得清楚,去年夏天,姥爷背着小舅偷偷的骑着电动三轮车,带着他藏了半年的好吃的,来了我家。去年母亲生病住院,正是中秋,没有去看姥爷。
姥爷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出院在家养着。他岁数高,母亲生病的事儿没和他说。不曾想中秋过节不见母亲,他白发苍苍一个老头儿,87岁,从他家到我们家有15里的路程,还有两个桥要走。
可姥爷一早骑着三轮车,赶到了我家。母亲还没做饭,姥爷的电动车里堆满了好吃的,牛奶,饼干,花生,还有人送给他的两箱鸡蛋。他赶紧一箱一箱的搬下来,母亲让姥爷自己留着吃,可他笑着说这些不好吃,好吃的都在家里。
无奈,母亲赶紧去做饭,可姥爷放下了东西转身就要离去。这个时候小舅开车赶过来了,姥爷低着头不说话。
小舅和母亲抱怨着说:“大姐,你看爹,昨天晚上非要我把电动车留在后院充电,我以为他今早去田里呢。一早喊他吃饭不见他,我赶紧到田里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心想可能来你这儿了,他那么大岁数,那么远的路,太让人担心了。”
母亲在一旁也和姥爷说以后不要这样了,家人真的放心不下。等小舅和母亲说完,姥爷来了句:“知道了,走了。”他就是这样一个倔老头,望着姥爷慢慢离去的背影,母亲哭了。
父亲走后,姥爷经常来我家,可从来没有吃过一碗饭,也没有喝过一杯水。他来的时候总会带一些好吃的,他和小舅他们说:“你们大姐家本来日子已经不容易了,能帮一点就拉一下,可不能添麻烦了。”
姥爷送来的东西很多都已经发霉过期,母亲说姥爷舍不得吃,就放在屋子里藏着;可他知道他的一群孩子中,哪个在哭,哪个在笑;他知道一家人不能坐在一起吃饭,这样容易伤害某些孩子的自尊;他还知道过年的时候谁家大鱼大肉,谁家白菜清汤。
上半年姥爷病重住院,一家人都去医院守着。医生说岁数大了,动手术风险大,只能回家养吧。那一刻母亲坐在走廊哭了起来,这消息真的刺耳,难以接受。
姥爷回来了,母亲和二姨三姨她们轮流伺候着。他想吃蜜枣稀饭,她们就用地锅给他熬;他想吃葡萄,她们就跑去早市买;没过一个多月,他竟然可以下床了,又过几天,姥爷奇迹般的好了,一家人满心欢喜,终于高高兴兴聚在了一起。
前几天姥爷不知怎么,买了把镰刀,在家里磨得锃亮。有一天吃过早饭,他就去田里转悠,小舅偷偷跟在后面。
后来听说,他一个人,溜达到了田里。拿着镰刀,费了半天力气,把姥姥坟上的杂草荆棘割得一干二净,然后躺在姥姥坟前,眯着眼睛望着天空,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噗嗤一笑。
呵,姥爷的爱,原来一直藏在心里,感动着天和地,温暖着你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