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三吕路,将近城郊时,在风韵小区对面,有一条小巷子。依了这巷子,走进去,到头,可见到一排建筑在了亲禾小区后面,由砖瓦构筑而成的简易出租房子。这十多间出租房为八九户人家所租居着。出租房的老板,为一四五十岁的赵姓妇人,一个人盘家带口,靠这几间租屋的租子和租屋外所开小铺的生意,打发着过日子。许是这赵姓妇人一个人拖家拉口这么多年,早尝尽日子里头的酸辣,深知这生活的艰辛与不易,故于这十多间租屋的租子问题上也就显得异常的豁达。她对来她这租房的外来务工的、求学的、做买卖的等等各号人,在租子问题上,常常慷慨大度,总是象征性的出个都能为这些无论因了什么原因来到这城市,且又无房住而来租其房的人接受的数字,收几个小钱,将这些来这城市打拼的各类人给暂且安稳下来,让他们能凭了这暂时的简陋的然而却是异常坚定的堡垒,靠了自己的双手,在这城市中,去打出一片天地!
这赵姓妇人的租屋中,居住着一家人,这家的主人是个穆姓的女人。穆姓女人许有四十岁模样,一头亮黑的发中已泛着些许银丝,一张黄腊黄腊的脸是邹邹巴巴。穆姓女人有个男人,男人看起来老实巴交,头发已然花白,身体倒还健壮,有些力气,整日在外揽活,赚取着生活所需的各类开支。穆姓女人和这男人育有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同是不到十岁的男孩。
像其他一无所有,白手起家,却靠了那么一点自信与勇气,赤手空拳,到这城中奋斗,准备在这城中扎根,找寻新生活的人一样,限于各方面的拮据,且又为将来、孩子等各方面的考虑,这穆姓女人就不得不在城中去搜寻一价钱合适的房子。最终,穆姓女人在这位置稍远的地方,寻得一价钱能为自己接受且满意了的房子。于是,在这城郊处,穆姓女人从这妇人手中租得了一间房,一家四口租居其中,成为这出租区中的一员。
这出租屋沿亲禾小区的墙,一字的建筑起来,矮矮的缩躲在了这贴了紫红色瓷砖的亲禾小区的墙角。出租屋又和其前的低矮租屋相连,于是,这八九间出租屋,便在其内形成了小小的坝子。坝子虽小,却也容得了许多人共坐相谈。坝子的左侧有一龙门,龙门上挂有一扇铁门,漆早已掉尽,且锈得不成样子。门的半腰悬着把锁,却早失去了作用,开着锁扣,斜挂在门把上。龙门的后头,有一水塔,水塔上放了个大塑料水箱。水箱连着个管子,一直牵到水塔旁的石板边。出租屋全然是些用火砖砌好,再抹上泥,刷上白石灰,上盖了大片大片玻纤瓦的简陋屋子。这些屋子皆同一个模样:每间一扇窗,一道门;屋内一床,一桌几椅。穆姓女人一家四口就挤在这样一间小小而简陋的出租屋子里面。
穆姓女人说着一口他乡方言,本地人一听,倒不是很容易辨别。但,这并不影响交流。相反,女人特有的方言口音,再加上她那对谁都客气、亲切、热情的待人方式,反倒让她成为了一个比较受欢迎的人物。平日中,穆姓女人也外出做工,挣些小钱,以应付生活所需的各类费用。无活可做的时候,穆姓女人便在家中做各类家务,看管教育两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同来这城中奋斗的各号人一样,穆姓女人同这男人也做着各样的梦,有着各样的理想,向着各样的目标。不过,和其他到这城市打拼生活,准备在这城中扎根立足等等想都不敢想的宏大蓝图相比,两个孩子许是二人到这城中奋斗的最大目标与希望。限于自身的能力,且又作为一个外地人,在面对两个孩子高昂的教育费,以及各类的生活花销,男人每日所赚取的每一分钱,便被穆姓女人一分不少的给“搜刮”并积攒下来,留与两个孩子使用。像计划经济时代一样,穆姓女人计划控制着家里的一切,对于这个家庭来说,两个孩子便是计划的目标与意义。用穆姓女人的话来说,就是自己穿得再烂吃得再差,也要集中所有的力量,将这两个孩子给养出来!每每同人说起,穆姓女人总是信心满满,一脸幸福!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出租屋中的租户不时的更换着,因着各样的原因。求学的毕业了,也就自然的走了;做各类买卖的或因破产,或因生意发达,也搬走了。破产的自然搬到了更远更不知名的地方去了,而生意发达了的则搬到了某个繁华地段,住进了某栋高楼,成为了出租区中,鼓舞各类人的重大新闻与传奇。于是,大家便在一片喜悦声中,为别人庆祝着、欢喜着,高兴的劲儿,仿佛那被庆祝的人,就是他自己。搬走的人走了,空缺了的租屋很快又被新来的外来奋斗者给租住,又开始了一段前途不明却信心十足的奋斗旅程!
秋去冬来,一年又一年,穆姓女人同男人仍然租居在那里,却不曾停歇奋斗了的脚步。看着出租屋中不停变换着的租客,穆姓女人会羡慕,有时也会唏嘘,也会感慨。不管怎么来说,这注定了是一场路途漫长而艰辛了旅程!其中酸苦,许是只有穆姓女人自己知道!
“妹妹,回来啦!买的肉啊!真好!真好!我可很久没买了!”穆姓女人依然客气、亲切、热情,且一脸是笑的招呼着。
“嗯!刚下班,顺便买了点菜!”小妹妹也是一脸笑容的回应道。
日落西山,一个租住在隔壁的小妹妹提着买的菜走进租屋龙门,站在门口的穆姓女人,正好望到。本是一张面无表情,病怏怏的脸,却在撞见的那刻,仍然挤出个微笑,向人打着招呼。
“穆大姐,最近没活做吗?”小妹妹问道。
“……”这次穆姓女人没有说话,她半驼着背,头发有些散乱,原本就邹巴的脸,那时候更加的邹巴,仿佛是一层皮浮在脸上。穆姓女人勉强的挤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然后驼着背,右手支着腰,步履艰难的往屋中迈着步。
小妹妹觉得奇怪,依了以往的情景,穆姓女人总是每日早早的起床,肩挎着个内盛有饭菜的布口袋,出门做工直到天黑才会回屋。可最近,穆姓女人有好些天不曾出门。更让人觉得异样的是,穆姓女人明显没有以往那般活力,能见到的只是一副背驼神散判若两人的病怏模样。
“穆大姐,注意休息,多保重身体!两个孩子还靠你呢!”见穆姓女人不说话,于那情形,小妹妹内心忽然酸酸的,顿了顿,柔声的关心道!
“没……没事……前些天出门摔了一跤,不碍事不碍事……”当听到两个孩子,穆姓女人两个内凹的眼睛有些湿润,不再有微笑的忧伤的低声应道!
是啊,两个孩子还得靠我呢!穆姓女人在心里喃喃的默语。情绪那时一激动,双眼更加的润了!
两个孩子,一个七岁,一个八岁,皆在一所“好学校”念书。两个孩子倒还争气,成绩也排得上号,唯独皆有些调皮捣蛋,爱惹是生非。老二还算规矩,老大就不怎么规矩了,除了捣蛋惹事,总爱伙同一帮人去“鬼混”,上网又打架。想至此,穆姓女人心里是不放心与不舍!若是到以后,自己再也管不了这两个可怜的孩子的时候,这两个孩子可怎么办!此刻,穆姓女人的内心滋味,除了她自己,又还有谁能感受得到!可这就是生活,一切照旧,生活总得继续,总得向前。别人不曾停止在这城中打拼的动作,穆姓女人家更不可能因为穆姓女人而停止了一切。面对这噩耗,除了忧伤的氛围笼罩整个家庭外,生活的皮鞭,却并不停歇它的鞭打!整日双眼泪盈红肿的男人,依旧要出去卖些气力,换些钞票,维持这个弱不禁风的家庭的运转!往日中,两个调皮捣蛋,惹是生非,活波可爱的孩子,那天起,瞬间“恶习”全无,全然懂事,然,却缄默木讷起来!
在一个天气有些阴沉的午后,男人到学校给两个孩子请了假,领着两个孩子回到出租屋中。之后,便听到出租屋中那穆姓女人颤颤巍巍的柔弱声音:都在这卡里了,给两个娃收好!收好!闻声,忽地,两个孩子哇哇的就大哭起来。随着又传来那个老实男人抽抽搭搭的泣音:什么绝症!让你看你不看!钱有什么用?往后,我们三父子可怎么办!不多久,出租屋中来了一辆灰色面包车,男人抱着穆姓女人上了车,两个孩子也跟着上了车。那穆姓女人在男人的搂抱中,已然耷拉着个脑袋,一甩一甩的摆动着,眼睛也一张一合的泛着白,那时头发已全然乱作了一团。灰色面包车上了公路后,便径直的向着城郊远方驶去。
许多天后,出租屋中,又出现了那个男人同两个孩子的身影,可却再也见不到那个穆姓女人的影子了!男人依旧每日外出卖着气力,为两个孩子赚取着梦想!而两个孩子,也像往常一样在学校念着书。一切仿佛都变了,却又好似什么也没有变,生活仍得继续,日子还得向前,一刻也未曾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