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是挂在树上的一盏红灯笼。
每年我的生命跟烟花一样短暂,但她却足够幸运。在漆黑的夜空中,直冲、涨破,尽情释放自身的美,偶尔还可以选择自己想去的方向,追寻自己的梦。我就不一样了,我的命运完全掌握在陌生的叔叔们手里,跟着我的一帮兄弟姐妹,被运输到哪儿便流浪到哪儿。
接近年关,我的生命即将开始。我一直住在一个黑黑的环境里,他们告诉我这是一个被叫做箱子的地方,也是我的家。随着路面的起伏,我的“家”开始微微晃动,我的兄弟姐妹们开始叽叽喳喳,热闹地谈论起来,似乎对未来充满着憧憬和向往,我对此次搬迁兴致阑珊,可能是性格使然,用你们人类的话语,可能属于“高冷一族”吧。
漆黑的氛围里,突然出现一缕光,慢慢地,光线的身影开始变大,我看到了一个与黑暗相反的颜色。我本毫无波澜的心,在见到曙光之后,起了微妙的变化,竟有了一丝丝期待。有一双粗糙且布满老茧的手带我离开了那个“家”,嗡嗡嗡,外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进我的耳朵,丰富着我的听觉。斯斯,我的保护膜脱离了我的身体,我有一点点难过。突然,充斥在我鼻间的是股清新的味道,原来我被裸露在空气中了。
我的身体被渐渐撑大,从未想过我干瘪的身体里竟有这神奇的力量。我被高高地举起,挂在路边的一棵树上,这是棵在路灯下的树,是我的第二个“家”。不一会儿,路两旁都是抹抹红色,看着特别喜庆。我的伙伴们都睁大着眼睛四处张望,感受新世界。我只是呆呆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车流,想想通什么,又不想想通什么。
天气偶有晴,偶有雨。晴天阳光会穿过叶隙,懒洋洋地照射在我身上,暖我一身;雨天小水珠滴答滴答拍打着叶子,从她身边划过,撞进我的怀抱。不喜那张牙舞爪的大风,那一路的红灯笼却独爱大风,他们可以随其尽情飞舞,各种高难度姿势轮番上场,堪比专业的舞蹈家。我应该是个安静的独居灯笼,无人了解。
路过的行人总是低着头,步履匆匆。
某个夜晚,有个女孩停驻在树下,抬起头,温柔地看着我。我竟有一丝慌张,不知道在路灯下的我是不是跟白天一样,颜色鲜艳呢?微微发烫发红,好在我本身就是红色,此刻,我无比庆幸自己拥有这种颜色。我偷偷地看着女孩,她还在看着我,突然她拿出了手机,咔嚓,似乎给我拍了一张照片。我开始懊恼起来,我刚刚还没准备好,她的相片里的我,是不是很难看呢?
一秒、两秒、三秒,无声,“小灯笼,你的生命有多久呢?”好听的声音从她的嘴里传来,我愣住了,从未有人记得我也是有生命的,她是唯一一个愿意为我停留的人,她是唯一一个略知我心的人,“没事儿,我把你的身影拍下来了,你的生命将继续延生。”说完,女孩笑了。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暖,她笑得真好看,我也跟着笑了,可惜她看不见,但我觉得她可以看见。女孩静静地与我对望,随后离开。
短短几分钟竟成了我生命中最有意义的时光,这世间竟有一个认为非生物也有生命的人。我竟然开始嫉妒那张相片中的我,他可以陪着女孩,而我不能。满足感最终战胜了嫉妒感,那夜的灯光都特别暖,我睡了个好觉。
我开始期待女孩的再次来临,但等到我被取下,离开第二个家时,她也未出现。
这趟生命之旅我并不后悔,挨过了风吹日晒,仍保持一颗纯真的心,保留淡然的态度,完成了我的使命,还在心里存了一份悸动。
我说我不喜大风,此时我疯狂地盼望他来。那短暂的几分钟,是我结束生命时,吹入风中的唯一记忆,渴望风能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遇到那个女孩,在她身边轻轻吹佛,告诉她曾经那盏红灯笼念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