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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从小就有点自卑。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的问题出在长相上。

苏瑾不算美女，皮肤是小麦色，眼睛有点小，笑起来会眯成一条缝。这样的姑娘，扔到人群里，就像一杯清淡的白开水。

上大学后，苏瑾看了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才隐约意识到，自己的那点自卑，或许还来源于所谓的原生家庭。

父母离婚后，母亲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她身上。而无论她做什么，母亲都不满意。母亲的心就像一个无底洞，自己填补不了。

以致于大学毕业那年，男友马岩提出见家长时，苏瑾心里一个激灵，将拒绝的话说得有点狠。

马岩很受伤，他将苏瑾的拒绝理解为不爱他。苏瑾没有解释，任由他拖着行李，消失在夏日的阳光里。

失了恋的苏瑾，躲在被窝里大哭一场。马岩是她的初恋，当初追了她很久。为了证明她值得被爱，马岩极尽耐心。

可最终，她还是让他失望了。

苏瑾不知道该如何告诉马岩，自己不肯带他回家，并非不爱，而是心底那点该死的自卑。

恋爱的日子，她小心翼翼地带着面具，在马岩面前描绘的那个家，其实都是假象。

母亲对马岩不会满意的，这一点苏瑾清楚不过。与其让彼此难堪，不如趁早结束。

-02-

毕业后，苏瑾没有回老家，而是和室友在省城租了个小公寓。

学工商管理的苏瑾，去一家学前教育机构当了老师。她试图用这种方式摆脱母亲。母亲知道后，自然是大动肝火。这年头当老师有什么好呢？

但苏瑾不为所动。在那些小屁孩眼里，自己无所不能，这让她很有成就感，像是潜意识地弥补了心里的某种缺失。

下了班，苏瑾喜欢宅在家里看电影。都是一些励志片，她看得热血沸腾。有时也会和室友一起下厨，做几个小菜，说一些琐碎事。对于当下的工作和生活，苏瑾还挺满意。

可不久后，室友要赶去北京和男友相聚。苏瑾只好在网上找人合租，她明确表示限女生。上门来看房的，却大都是情侣，被她一一回绝。

有天傍晚，她在厨房里慢条斯理地切土豆，窗外吹进软绵绵的风，门铃响了过来。打开门，看到一戴眼镜的高个子男生。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听楼下阿姨说，你这有房子出租，能租给我吗？”

苏瑾干净利落地回：“我只租给女生。”

男生脸上的表情有些微窘，他急着解释：“我是帮我女朋友租的，我也住在这个小区。”

苏瑾心里想，这年头，情侣不都同居嘛，这两人倒是挺新鲜。既然是女生来住，她自然就答应下来。

新室友叫乔莉，而这个男生是江长安。

-03-

乔莉是个漂亮的重庆妹子。眼睛大，睫毛长，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苏瑾有些羡慕乔莉，可以活得这样肆意盎然。

其实江长安出现在公寓的的次数并不多。

周一到周五，他要马不停蹄地忙着加班，很少能在九点之前出办公室。

只有到了周末，才会一大早就赶过来找乔莉。他们去超市采购生活用品，或者出去逛街时，都会拉上苏瑾。

大部分时候，苏瑾会识趣地呆在自己的房间，不去打扰他们。

有时隔着门，她隐约听到两人细细碎碎的聊天。都是些繁琐的对话，苏瑾却听出浓厚的烟火气。

江长安是那种看起来很靠谱的男生，他拼命工作，一心只想给乔莉一个家。

可乔莉对江长安并不满意。她嫌他赚的钱不够多，嫌他总是加班，不能陪她。有时苏瑾听着，觉得乔莉像极了自己的母亲，总是对别人不满意。

是在乔莉住进来三个月后，苏瑾才后知后觉地领悟到，乔莉之所以不肯和江长安同居，是因为她还不确定自己的心意。

换句话来说，江长安只是她的备胎而已。

有天半夜醒来，她听到乔莉在客厅打电话。声音有些大，她从聊天的内容里判断出，电话那头不是江长安。

但那些情话，那些暧昧的撒娇，明明是情侣之间的用词。苏瑾想到江长安，对这个男生有些心疼。

第二天，苏瑾装作不经意地去问乔莉：“诶，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乔莉愣了下，缓缓地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苏瑾突然有些厌恶乔莉了。

好像就是在那晚之后，乔莉频繁地和江长安闹别扭，和苏瑾也没那么亲密。再去超市，她也不叫苏瑾一起了。有天夜里十二点，苏瑾看到江长安站在楼下，却一直没能等到乔莉开门。

那段日子，他们的分手就像是闹剧，分分合合地上演。乔莉说分手，江长安就按照她的意思，很听话地分。而乔莉想要复合，只需一个电话，江长安就飞蛾扑火般地飞奔过来。

苏瑾看不惯江长安在爱情里的卑微，可想想自己爱马岩时的小心翼翼，对江长安又有点理解。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爱情，如同周瑜和黄盖这对老cp，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04-

春天的时候，乔莉搬走了。

来帮她搬东西的不是江长安，而是另一个男人。开一辆奥迪，长得肥头肥脑，浑身上下都是暴发户的气息。江长安彻底被判出局。

苏瑾躲在房间里，不想和乔莉打照面。

隔天在小区门口遇到江长安，一眼就看到他眼圈红红的。她很想说句安慰的话，却又觉得不妥当。

倒是江长安，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和她打招呼，转身去赶地铁，没有多余的话。

苏瑾坐上门口的公交车，窗外是春日里柔软的阳光，她的心里像是突然裂开一条缝。

一直到公交车到站，苏瑾都没有想明白，自己是在哪一分哪一秒对江长安动了心。那点喜欢，在乔莉离开后，突然就密密麻麻地从心底跑了出来。

可这点心动，苏瑾说不出口。马岩离开后，她更加不敢轻易地去喜欢一个人。对于内心自卑的人来说，爱情从来都是一件艰难的事。

苏瑾唯一敢做的，只不过是每天掐好点，在小区门口偶遇江长安。

好在一段时间之后，江长安终于从失恋的情绪里缓了过来，远远看到她，就叫她的名字，问她早餐吃什么，这让苏瑾暗自松了口气。

有天周末，苏瑾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听歌，突然接到江长安的电话，他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跑步？苏瑾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

这是乔莉离开后，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

那天，沿着小区后门的跑道，他们跑了一圈又一圈。累了，坐在草坪上休息，空气里像是一下子有了暧昧的气息。

他们聊到各自的家庭，聊到过往的爱情，江长安看着她，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说：“为什么你总是皱着眉头不爱笑呢？你那么可爱，性格又好，应该自信满满地去享受恋爱的美好才对。”

苏瑾楞在那，心底有喜悦浮上来。原来在江长安眼里，自己是这样的啊。

停顿了几秒，江长安又有些伤感地说：“不像我，从小过的都是苦日子，最怕的是穷，所以我就想拼命地赚钱，想要很多很多的钱来让自己变自信，让乔莉不离开我。现在想想，挺可悲的。”

苏瑾安静地听着，突然弄明白一件事，她对江长安的那点动心，也许仅仅只是因为，江长安的身上有自己的影子。

在他们内心深处，都时常有一种自卑的情绪在作祟。

这样的两个人，能相爱吗？

苏瑾没有信心。爱情真难，快乐真难，要想让母亲满意，也真的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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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没信心，那就不要开始，这好像是江长安和苏瑾在心底达成的默契。

不过他们走得很近。有时是去看开心麻花的话剧，有时是坐在咖啡馆发呆。春天一起去看花，夏天一起去看海。时间久了，怎么看，都有点情侣的味道。

和江长安在一起，苏瑾的内心有种呼之欲出的快乐。不像在马岩面前，时常下意识地带着面具。

江长安总是说“苏瑾，你很棒”，“苏瑾，你好漂亮”，这让她觉得“原来我很不赖”。她不用担心自己被他嫌弃，也不用担心自己会令他失望。

聊天的时候，她抛了一个点，他总能接上，然后再抛回来一个。来来回回的过程中，两人一直在笑啊笑。

秋天的时候，母亲突然病倒了。苏瑾请假回了小城，每天守在医院里，将做完手术的母亲照顾得很好。

有天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俩的时候，母亲拉着她的手，缓缓地说：“小瑾，这些年，妈对你要求太高，真是为难你了。其实你已经很棒，妈替你骄傲。”

苏瑾背过脸去，有眼泪掉下来。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得到母亲的肯定。

那天晚上，苏瑾趴在母亲的床边睡着了。梦里，她见到江长安，不由得笑出了声。

江长安就像秋天里的一棵桂花树，她看到他想起他的时候，会觉得周边的空气都是香甜的。

第二天醒来时，母亲问她，是不是恋爱了？

苏瑾摇头，想了想，又点了头。

然后，她走出病房，走到楼下的桂花树旁，拿出手机，拨通了江长安的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秒，苏瑾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那头的江长安说，苏瑾，我在高铁上，我来找你了。

那个秋日的早晨，太阳刚刚冒出头，朝霞扑面而来，花菀心里洋溢的全是温柔。

两个有点自卑的人，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心以及未来的生活，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爱情故事。

使人进步，也使人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