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遇见了许多奇怪的事。”
“我不信。”
“难道你不该问问我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要问,一切平常。”
阿墙一天之中总要经历几次这样的对话,他习以为常,甚至感觉无比有趣。
“出门右转走125步,脚下的混凝土变成一片泥,然后左转走412步会遇到一座木桥,请注意不要上桥,且听听水流,往上游走1759步,然后双脚朝远离河流的方向慢慢挪动,当你感觉脚尖触碰到硬物,恭喜你,你的目的地到了。它是一扇木门——漆黑漆黑的木门,怎么,你不需要打开它看看吗?”
声音总是可以给人一种启发,当它来来回回萦绕住一个人,总要干点什么的时候,眼睛的作用就可能被削弱了。阿墙呢,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耳朵或者说是脑袋,不时的要接收一些声音,当它们嗡嗡嗡响起几十遍更甚百十遍的时候,他就习惯了用声音来进行日常的活动。比如说现在,他是闭着眼的。
对于进和不进呢,他自己也没有确切的答案,所以呆呆立那十几分钟,如果有人看得到他的面孔,必会被那些满头的汗,紧咬的嘴唇以及时不时鼓动的苍白的脸所惊吓到,他好像面对着巨大的苦难,抉择。可惜没有人会看到这一幕,他的眼前也是一片片漆黑的,那些声音一遍一遍冲撞着他,要我说,此时要是睁开眼看一看也是不错。
他最终也没有睁开,却也没有进入那扇被告知的漆黑的门。恐是其中发生了某些妥协,让本可以出现的一幕寥寥收场。这就索然无味了,不过,若是想要阿墙睁开眼看看,也是非常容易的。
他回来以后,便径直回了家,并把房门上了锁。为什么要上锁呢?我也不知,若你敲一敲这扇刚刚关上的门,我保证里面稀稀拉拉的声音立马停止,平静地如一面死水,无论你如何的搅动,都是惊不起一丝波澜。等你离开,边走边回头望望的时候,你会发现那些本该亮堂的窗户,会被一块块乌漆嘛黑,劣迹斑斑,而且泛着灰尘的帘子不声不响地吞掉。
整个房子都是密不透风的,这时候呢,房子里的阿墙就会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缓缓地睁开那双好久不用的眼。我很好奇,这时候如果有一束光照进来,他的这两颗眼珠会反射怎么样的色彩?
能有什么呢?这样的好奇心总会驱使一群无聊的人尝试介入别人的生活,然后打乱,推翻或者详细地了解自己所想要知道的,真是无法想象,这间封得严严实实地房子,承不承受得住乌央乌央地窥探——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了。石明将手中的笔放下,活动了活动僵硬的手腕和脖颈,起身,伸展,然后走到桌旁的窗户前。“呼啦……”一束束柔和的太阳光径直地照射了进来,刺得他下意识闭上双眼,又出于向往慢慢睁开,享受它们撩及身体时,愉悦地跳动。
这是他六年来一直坚持的习惯:写作,远眺,呼吸新鲜阳光和空气。他曾与人解释过:心之所向,便是眼前。不管你认同否,他都实实在在地做了。
一份安静地滋生往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每天,他需至少多花一个半小时来往公司和住所之间。
小村本不大,从村后到村头,石明却经过一条繁忙的吆吆喝喝的长街。他所居的是以贩卖瓜果蔬菜为生的村子,每天清晨,村头靠近县城一条弯弯曲曲的混凝土路,是最熙攘的地方。附近村落及一些城里的饭店,都在这个时候来挑选一天新鲜的食物。
不知为何,他对这样的情景也多少有些好印象。菜农们与买菜的必少不了相互纠缠价格的事,你一句我一句,争得面红耳赤,但少有动气的,一般都会在黝黑的笑容里以双方满意的结果结束。凡事有些例外,若真遇到闹事的,菜农们也必不相让,祖宗和后代的各种说法在争执中不断涌出来,有时会出现几个结实的小伙子,将闹事者带走,有时村里管事的,也会出面处理一下,再将看热闹拍照叽叽喳喳的人赶开,这里一会儿又恢复正常。
石明也经常买菜,并非他自己是一个讲究生活下厨的人,对一个屌丝文案来说,似乎泡面冷饮才是标配。之所以成为常客,是因那些住在城里的女同事们,总莺莺燕燕围着托他买菜。
石明买菜十分简单,将一张纸从肩包中拿出,对着上面的种类,斤两一一采购便可,费些体力。
菜农们都知道村里住着一个年轻小伙隔三差五买些菜且不计较价格,每当石明背肩包走过,他们总凑上来,笑嘻嘻问:“今天要买啥?”同时眼睛也紧盯着他的肩包,看他是否有拿纸的动作。
若拿,就热情些,把他拉到自己的摊子前,细细许诺个好处,“一斤减你个一毛,怎样?”
有时石明也讨上几句话,“两毛。”
菜农笑呵呵点头,他也笑呵呵地点头,然后只等着付钱拿菜。石明未抱怨过等待,反而有些明朗,他的身体被一旁的熙攘所触碰,他感觉这些近让人喜欢。一会时间,纸上一行一行的字就变成大包小包提在他手里,买得太多时,也会放在另一个肩上与肩包隔开。
约走十几分钟过街停在公交站牌等车,上车时司机忘不了笑着提醒他买两张票,一张自然是他,另一张且是为这些被莺莺燕燕提及的新鲜菜。
石明从不计较这些失,也往往对那些得缺少想法,他大部分时间活络在一个和身边人息息相关的空间里,他感觉自己的生活呢,简单而富有。
此刻的阳光,透过车窗斜斜地落下来,拍拍每处可照耀的地方,和阴影的比较也很巨大。石明端坐整理衣服,拍打自己时,也刚好地打在它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