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春雨欲来雷声动
阿樱很晚才睡着,梦里,有一片粉色的花朵,她想要去闻一闻花香,却离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阿樱急得张嘴想喊,结果嘴巴一张,醒了。
外面已经有了亮光,已经是第二天。阿樱起床到屋外的空地,练了一会刀,她觉得刀法耍起来,能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阿樱今天到青龙潭边又比昨日要早一些,天气依旧晴好,樱花落得更多了,地上已经铺了满满一层粉色,就好像若棘的那个梦。
她想要躺在樱花树下的大石块上,想起来季安云说的话,就走到潭边她经常坐的那块石头上坐下,静静地看着潭水里蓝天白云的倒影。
碧澄的潭水平静地像一面镜子,天空和云朵印在水面上像是一幅画,多美啊!
阿樱扔了石子进去,这美丽的画面就完全破碎了。
“你总是往潭水里扔石子,日子长久了,潭水就被你填平了,你是要学精卫填海吗?”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阿樱抬头一看,正是季安云带着阿呆来了,她说:“你看这水中倒影,美是很美,可是一下就破了。”她又问季安云:“你方才说什么海?”
季安云把抱在怀中的阿呆递给阿樱,说:“你看看它,多有精神,它的伤好多了。”
他在阿樱身边的石块上坐下:“你不要往水里扔石头,这美景不就总是存在吗?”接着又从袖中拿出一本书来说:“来,给你,我带了书来。”
“我方才说的是‘精卫填海’的故事,这书中便有。”阿樱先是抱了阿呆在怀中,查看了它的爪子,看得出来,季安云包扎得很是用心,她又揉了揉阿呆的毛绒绒的脑袋,就把它放在地上,让它自己去跑着玩了。
阿樱接过季安云带来的书,封面上的三个字“山海经”她是认得的,她读出了声:“《山海经》。”她认真读书的时候的声音和平时说话的声音稍稍有些不同,更清脆一些,听了很是舒服。
阿樱认真地读书,季安云就认真地看若棘,午后的阳光照射在他们身上,她的脸颊红扑扑的,低声念书的唇色淡淡的,歪着头看书上的字。
风儿吹皱一潭清水,也吹乱了阿樱耳边的碎发,季安云发现阿樱左耳后有一块红色的印迹,像是谁的指头用朱砂点了一下,季安云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想要抓住,却转瞬即逝。
他看着阿樱,不由地抬起手来想要整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
阿樱指着一个字转过脸来问他:“季安云,这个字念什么?”看见他扬着手,问他:“你干什么?”“没什么,我突然觉得肩膀有一些酸痛,想要活动一下筋骨。”他告诉了阿樱那字念什么,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想要活动筋骨,便起身抽出剑来,开始舞剑。
阿樱曾经躲在山崖上见过他舞剑,可是那距离太远,纵使阿樱视力再好,看得也不是很清楚,现在,见季安云要舞剑,她把书合起来,夹了一片花瓣在方才看到的地方。
枯狼也使的是剑,可是季安云舞剑和枯狼使剑是那么不一样。枯狼的动作干脆利落,快放快收,季安云的剑舞起来让阿樱只觉得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了,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如若说枯狼使一匹狼的话,季安云就是一只翱翔天际的仙鹤。
枯狼使的是一把长剑,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背在背后,阿樱很好奇季安云的剑是从哪里拿出来的,方才并没有见到他带着剑。
待季安云舞好了剑,阿樱见她要收剑,大喊一声:“等一等!”季安云被若棘突然的喊声怔住,阿樱问他:“你这剑是放在何处的,我怎么没有见到你带着?”
季安云笑了,原来是因为这个,他说:“你看着。”将剑向腰间送去,慢慢地就只留下剑柄在外面,季安云将外衫一掩,便看不到了。
阿樱看了看天色说:“我该回去了,这书我可以拿回去看吗?”
“这书就是带了来给你看的,当然你可以拿回去了。”
阿樱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季安云说:“谢谢。”
接连一段日子,他们天天在这里见面,阿樱把回去之后读书遇到的不认得的字做上标记(毛笔是找秀才借的),第二天,季安云就一个一个字教她读。
阿呆自己在一旁扒土,扑蝴蝶,追落花,趴在岸边用爪子扒拉潭水,撩得水中的鱼儿“扑棱棱”跃出水面……
花瓣片片飘落,蝴蝶翩翩起舞,微风阵阵,树叶飒飒,语声窃窃……
几日过后,阿樱把书已经读完了,却还意犹未尽,她一边回味着书中的离奇故事,一边站起来活动腰身,突然见到阿呆正在跳跃着追赶一只蝴蝶,“阿呆,你已经好了吗?”
她把书放在石头上,追着阿呆,抓住它看它的爪子,阿呆被限制了自由,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蝴蝶优哉游哉飞远了。
阿樱拿起阿呆原来受伤的爪子,左看右看,然后对季安云说:“殷沐离,你看,阿呆已经好了!”
近几日,阿樱已经没有什么不认得的字,她读书的时候,季安云就在一边练剑。
此时,他收了剑,走过来笑着说:“它已好了有几日了,只是你一直专注于读书,没有注意到它罢了。”
阿樱想起自己这一段日子确实如此,每天见到季安云和阿呆,她伸手摸摸阿呆的脑袋,就开始问季安云自己不认识的字,接着就是读书,读一会儿,就再摸摸阿呆的脑袋,季安云带着阿呆回家,她带着书回黑沼泽。
“阿呆既然伤已经好了,你就不要把它带回去了,还给我吧,书我也已经读完了,你拿回去吧。”说完,她又加上,“多谢。”
天边突然一个惊雷,风比方才大了些,卷起地上的落花。
季安云看了看天色,对阿樱说:“要下雨了,赶快回去吧,明天记得一定要来青龙潭,雨后的青龙潭最美了。”
他准备走,又对阿樱说:“我还不知道你住在哪呢,要不我送送你把。”
阿樱摇头:“不用了,既是快要下雨了,你也快些回去吧,明日再在这里相见吧。”
阿樱一点也不知道,她这一段时间的举动全都被枯狼看在眼里,枯狼隐身在山崖上的树丛间,起先他看着阿樱和一个长得那样好看的男人认识,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阿樱是怎么认识这样一个明显是一位富家公子的男人的。
接下来,他看到阿樱拿着书和季安云一起看,他不知道那是阿樱在问季安云字,只见到两人的耳鬓厮磨,似是无比亲密。
那男人在阿樱读书的时候,会专注地看着她,眼神柔和地好像那青龙潭的潭水。
枯狼的心中渐渐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看到阿樱和那男人在一起,尤其是阿樱一见到那男人眼睛里闪着的光芒,是他没有见过的。
阿樱抱着那只毛绒绒的小狗,那么开心地笑着,这笑也是和往日不一样的。
枯狼坐在树杈上,见季安云和阿樱要走,飞身下树,先一步回到黑沼泽,到了老爹的木屋。
老爹问他:“阿樱近一段日子可有在认真做事?”
枯狼就把他看到的情景都告诉了老爹,包括一个俊秀的男子,包括一只毛绒绒的小狗。
老爹眼睛一睁:“阿樱她人呢?”
突然,一阵雷声轰鸣,震耳欲聋,绯红拍着胸脯说:“哎呦,吓死我了,这雷这么吓人!”
枯狼回答老爹:“阿樱还没有回来。”
“去把她找回来!”
雷声又响了起来,天色越来越暗,绯红走到门口看了看说:“看来要下一场大雨了。”
“噼噼啪啪”,地上砸下一个个雨点,瞬间消失不见了。
枯狼跑进来说:“阿樱回来了!”“让她来!”
阿樱一手抱着阿呆在怀中,一手挡在头上,往回跑,听见枯狼喊她,便问:“下雨了,有什么事吗?”
枯狼站在老爹的木屋门口说:“老爹让你过来有要事。”
阿樱依旧用手遮着雨,跑进了老爹的木屋,外面的雨已经越来越大,只听到“哗啦哗啦”的雨声。
阿樱的身上已经被淋湿,她用手抹去脸上和发上的水,阿呆在阿樱的怀中甩着毛,绯红拿了手巾来帮她擦水,说:“你看看你,淋了这一身水。”
阿樱把阿呆放下来,接过手巾来说:“谢谢绯红,我自己来。”绯红听阿樱说“谢谢”,还真的不习惯。
“你拿回来的这是什么?”老爹问若棘。
若棘一边擦头发,一边回答:“这是阿呆。”
“阿呆?你弄这个回来做什么,给伙房煮饭用的吗?”
若棘一听,赶紧摇头说:“不是,不是,它是我要养着的,不能吃的,不是吃的!”
“养它?我黑沼泽从来不养这些没有用的东西,我们也没有多余的食物和精力来养这些东西!”
“不用专门养,它吃的不多的,季安云说……”
老爹把眼一睁,提高了嗓门问:“季安云?季安云是谁,他说的什么,你就相信了?”老爹对着枯狼说:“枯狼!”
枯狼对着老爹点了一下头,蹲下身子,对着阿呆招手说:“来来来,过来。”
阿呆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有点害怕,老爹正在生气,气氛很是压抑,阿呆躲在一边正傻傻地看着这几个人,见这个人对他有好地招手,就慢慢走了过来。
阿樱不知道枯狼要干什么,看到阿呆走近枯狼之后,枯狼突然起身飞起一脚,将阿呆踢出去好远,滚了好几圈,哀叫着。
枯狼踢了一脚阿呆之后,伸手抽出一直背在身后的长剑就向阿呆刺去。
“你要干什么!”阿樱冲过去,一把将枯狼推出去好远,把正在惨叫的阿呆紧紧抱在怀里,“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们要让你知道,外面那些人对你好,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够狠狠地伤害你,就像枯狼方才对这只畜生一样!”老爹厉声说,“你不要被那些人的言语蒙蔽,不要忘了你是黑沼泽的人!”
阿樱狠狠看了老爹和枯狼一眼,转身冲出屋外,枯狼追到门口,大雨滂沱,唯独不见阿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