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蜈蚣
开始,岩石坚硬如铁,它一点一点试着舔舐,舌芯被岩石砂砾磨出血,吃起来撒了过量的盐一般,蜈蚣不知道吃的是自己的舌头还是石子。
它准备凿空岩石,找到土壤。从出身,就被困在这封闭的石头里。不过,它已经知道,石头外有柔软的绵绵土,可以果腹,终身衣食无忧。
舌芯渐渐麻木了,它伸出一只触角去摸,那不是自己的舌头,而是一块可以摘出来扔掉的烂肉,生了锯齿的肉,足拔得快,不然可能被这种锋利的肉刀划伤。
没想到舌头日夜和石头相磨,也变得如此锐利、坚硬。
蜈蚣开始施展舌头的功夫,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悲惨的故事,它的触角断了,一定是太用力的缘故。坏了!刚才不知凿的是那一个方向?又前功尽弃了。
蜈蚣在封闭的空间里开始用足敲打,日日夜夜,终于发现一个地方的声音同其他地方有别。
它继续钻进去,开始凿。舌芯血肉模糊,牙齿里照旧含着肉和石子。它几乎是绝望的,放弃的,不肯放弃的是身上这一排排足,总把身体驼到墙壁的一处,那里留着血迹斑斑。蜈蚣的意识灵光一现,何不以石攻石?
它忍着撕裂般剧痛,用舌芯将一块石头磨成一个形状尖锐的工具,然后百足齐举,攻向石壁。听得到石片纷纷而下。蜈蚣十分欢喜。
奇怪的是,石片落了很多,在蜈蚣身后堆积如山,墙壁却突然变得无比灼热。每一块都烫得足没法落下去,听得到肉足被烧糊的滋滋声,其中四五只被粘在上面,拔不下来,也没法继续前进。
蜈蚣知道,再不拔下来,整个身体都会被烫熟,那样,它的尸体只会成为一坨焦黑的东西,更坏的是,它可能融为石片中,没人知道遥远的岛屿一只蜈蚣存在过。
蜈蚣决定舍弃两三只足,它开始用牙齿咬断其中一只,那感觉实在痛得有些难以忍受。但是为了拯救身体,它又坚持着咬断了其他三只足,这才退回去。
蜈蚣疲惫不堪,石头的温度逐渐递增,呼吸道蕴藏着一团火,随时开始剧烈燃烧。这里没有任何水分,干燥的石片,炸弹过后的粉尘,将苦苦挣扎的蜈蚣笼罩着、包裹着。
它已经饥肠辘辘,浸泡在汗水里的身体开始虚脱。支撑身体的足逐渐软化,它需要躺下来,休息片刻。哪怕打个盹!
突然不知打哪儿来的岩浆,极速涌流了进来,立刻涌到了蜈蚣周围,它又马不停蹄向高处攀登。红色岩浆炽热无比,高高挂在石头洞顶的蜈蚣,两眼抹黑。它将每一个足都伸进石缝,使自己看上去像是从石头里长出来的一样。
岩浆停止了涌动,但蜈蚣却不能下来了,它几乎确定自己要被烫熟。
它想就这样死去,再动的话就会掉下去,沉入熊熊烈火般的岩浆中。挂在这里,死了还有一具尸体。会有人知道它抗争的过程和痕迹。不过,再想一想死都死了,这一切真的有必要吗?
蜈蚣向下望去,它想到了纵身一跃,也许在死的时候,它至少是一个勇敢、耀眼的蜈蚣。
蜈蚣想好了结束的方式。
岩浆仍然燃烧着,离得这么远,仍然被烤得汁液横流,身体噼噼啪啪地响。
应该投向中心,如果这块岩浆能够以现在的色彩保持几亿年,那么,它至少是一块魅力无限的化石。人们端详着它的尸体,它是那种少见的红色蜈蚣,触角很长,现在美丽的触角断裂了,足又少了三只,人们真能认出它是一种漂亮的蜈蚣吗?他们还会惊叹吗?死都死了,还想这些干什么?
蜈蚣想好了,它要翻腾着飘下去,在同时能够为自己感到惊艳。
它这么做了。
看到自己的足,甩向空气中,将粉尘打飞打散,岩浆算什么,蜈蚣放弃的是苟活,它连绵绵土都不去想,又怎会关心岩浆。
在身体落想岩浆的同时,它用身体将岩浆蘸了个足,然后投向石头墙壁上。
在岩浆将身体燃烧的同时,蜈蚣看到墙上那一行字,"疯狂的蜈蚣",岩浆吞没了蜈蚣,蜈蚣感到自己正在睡着。他抗拒着疼痛的到来。身体被完全烧成皱在一起的块状物,被携裹在岩浆和粉尘里面。它去了,只留下了那一行火红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