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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主题】第九期写作温暖。
一
“这么晚了,谁还在地里鬼鬼祟祟的,给我站出来!”阿艳实在是太饿了,中午吃了半缽没放盐没放油的野菜,现在肚皮已经饿得挨到了脊梁骨。自己还好说,三岁的儿子因为饿,哭声比猫叫大不了多少,假如再不增加点营养,不知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没办法,看着瘦得皮包骨头的儿子,咬咬牙,偷偷摸摸爬进了生产队的萝卜地,准备拔两棵萝卜回去填填肚子。现在好了,萝卜还没来得及拔,就被人发现了。
阿艳知道,这时是绝对不能站起来的。一旦被人抓住,今年的口粮又不知会被扣去多少?真难啊,假如口粮被扣,一家三口离团聚的日子就不远了。来人没带手电,但愿他没有看清楚,只是在吓唬自己。阿艳想,于是她把瘦小的身体紧紧贴在泥土上,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说你呢,没听到吗?”来人向她走来,压低着声音说。
“是我,”在来人的脚尖差点碰到她的头发时,躲是不能再躲了,阿艳只得惊慌失措地站起来。“要不,你放我一马,你要怎么样我都答应。”
“你说什么呢?”来人不解地问。
“只能你不报告生产队,我……”阿艳说着熟练地开始解起外衣的扣子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来人背过身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快穿上,别冻坏了身子。”
“可是我,除了这身子,真的什么都没有,你就放过我吧!”一个没男人的女人,尊严早已被阿狗阿猫在地上摩擦过多少回了,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儿子能活过去,脸已经算不了什么东西了!
“你说什么呢?快走,我什么都没看到。”来人头也不回地走出萝卜地,“没有过不去的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过,偷东西这事,以后还是不要再做了。”
望男人远去的背影,阿艳的心反而更加沉重起来。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天下更没有不贪女人身子的男人,他这么轻易就走了,很明显是没看上自己。阿艳低垂着头走出萝卜地,她根本不相信男人会轻易放过她,一定是去报告队长了。阿艳想,这关,难过。
唉,阿艳叹了口气。假如这事被队长知道了,自己不知又要受多少侮辱才能过这道坎?
阿艳失魂落魄地向家中走去,她并不后悔出来偷东西,如果没有食物,反正她和儿子也不撑不了几天。回到家里,儿子强仔因为饿,正在有气无力地哭泣,她想抱起他,走到床边却无力地坐了下去,伸出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也许是她的样子吓到了强仔,他停止了哭泣,可怜巴巴地望着母亲。阿艳心乱如麻,也没心思去管儿子。
阿艳坐在床边,想着自己缺衣少食的日子,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假如不是为了丈夫的这一点血脉,按自己的个性,早就追寻丈夫去了。
无论如何,工还是要上的,阿艳虽然一个晚上几乎没合眼,但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爬起床来。因为她知道,假如不去上工,不用队长追究,几乎就是不打自招了。如果好事者再添点油加点蜡,自己这个白给都没人要的人,更将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阿艳没法,给儿子阿强喂了一点野菜糊糊,跟着大伙一起来到了油菜地。
她忐忑不安地望了一眼队长,队长虽然不近人情,但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还小声地问了一句:“孩子睡醒了吗?真难为你了。”
“醒了,我给他喂了点野菜糊糊才出来上工的。”队长虽然有时不近人情,但总的说来还是比较关照她的,虽然……虽然……相比别的男人,他应该还算是个好人,有时还会对她发发慈悲。记得上次生产队分口粮,他是把五十斤混着老鼠屎的稻谷当二十斤口粮给了她。当时气得她直想哭,后来反过来一想,自己还是蛮感谢他的。
“那就好。”队长冷冰冰的话,一下子又把阿艳心中对他的好感浇得湿漉漉的。于是,她拿着锄头,跟着大伙一起走进油菜田,给油菜锄草。
队长是很少给她好脸色的,他不会是吃错药了吧。阿艳想,难道是昨晚的事队长知道了,现在仅仅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阿艳的后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自己一个没有男人照顾的弱女子,再怎么小心也是人家砧板上的肉,哪里还有自己的活路。想到此,眼泪又不争气地充满了她黯淡的眼眶。
“阿艳,怎么了。”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事的,人只要活着,希望总会有的,相信我,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没有过不去的坎。这声音好熟,阿艳不禁多看了眼身后的男人。这个男人从她嫁到这里还没见过几次,只知道他是自卫还击战时负伤的老兵,共产党员。前不久刚复员回来,现在是大队的民兵连长,说起来还是她出了五服的本家兄弟,叫王凯。
“谢谢。”阿艳觉得自己和他的身份几乎是云泥之别,只有仰望的份,但还是礼貌地回答道。
“想开点,一切都会过去的。”王凯拖着那条负伤的瘸腿离开了。看到他一拐一瘸的样子,阿艳觉得他就是昨晚的那个男人。
难道是他?阿艳擦了擦因为失眠而通红的眼睛,仔细寻找着他们之间的相似之处。想到自己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寡妇,没什么好奢望的,只要不东窗事发就算是菩萨保佑,到过年时偷偷多上几炷香。
提心吊胆过了一天,终于挨到的了下工的时间,见队长和平时一样,阿艳终于松了口气。可是回到家里,她看着连老鼠都不愿光顾的家,心口一阵阵地疼,自己无所谓,熬不过就熬不过,还能早日见到那个狠心的死鬼,诘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让她和儿子活得毫无尊严。
可是自己去了,苦命的孩子怎么办?他还太小,自己真没有决定他生死的权力。她想起母亲对她说过话,一人一禄,只要能活着总会有出头之日的。唉,熬吧!想多了没用。
但愿吧,她想。是的,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好好活下去,哪怕是为了儿子,自己也要坚强地活下去。现在的关键是找点东西来填饱肚子,偷是不能再偷了,想来想去,想起在坟场上还有一根生产队丢弃的南瓜藤,虽然是干的,应该还可以煮水喝。
阿艳打开门,迎面碰到了王凯。他手中还提了一个小包袱,见她打开门,面红耳赤地说:“艳嫂子,要出去吗?”
“是啊,”阿艳口中答应,心里低哼了一声,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不过这样也好,大家两不相欠,她语中三分轻佻七分虚伪地打着招呼,“凯子来了,要不进来坐坐吧。”
“不用了,艳嫂子。”
“进来吧,又不是外人,加上昨晚,我们应该算提老熟人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进来吧!”
“真的不用,”王凯平静了下内心的骚动,“嫂子,我这里有点玉米糁子,送给你,给强子熬点粥喝吧。”
“这……”阿艳有点不解地问,“你真的不进来,白白送给我了?”
“嫂子,你先吃着,不够我再想办法。”说完,王凯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去。
“谢谢凯子,你是好人,嫂子随时欢迎你来玩。”一个女子,有时还真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和念想,也许从今夜起,除了儿子,凯子也是一个让她活下去的念想。
二
后来王凯又来过几次,每次给她送了一些红薯和玉米,但每次都没有踏过门槛半步。阿艳第一次觉得,从丈夫意外去世后,这是自己唯一的一个暖冬。
也就在这年冬天,根据上面的政策,生产队正式包产到户,把田地分到了各家各户。
对于有劳力的家庭来说,包产到户无疑是天大的好事。但对于阿艳来说,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幼儿,别说犁田铧田,就是挖田都是不小的难题。她又成了有些男人口中的话头,等着看她的笑话和有意无意地开始在她身上打主意。
阿艳呢,真是有苦说不出,连续不断的苦难让她的心如坠冰窟,几乎能结成了一层厚厚的冰。
立春雨水惊蛰春分,节气不等人,桐籽树的花苞逐渐绽开,望着田野中热火朝天的春耕者,阿艳的内心多了几分恐慌,人家都已经开始谷种下田,自己家的田还是干干的一块空地。没牛没犁没铧,一个没有男人的女人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咬咬牙,背着孩子准备用锄头去挖地。
当她来到准备做秧田的水田时,看到王凯正在套牛犁田。于是,阿艳不解地问道:“凯子,这是我的田,你是不是犁错了?”
“没错,艳嫂子,我知道是你的田才来的。”王凯说,“嫂子,你和强子回去吧,我已经为你浸好了谷种,育秧的事我会帮你处理好的,你放心回家吧,一切有我呢!”
“这……”
“回去吧,有我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王凯有点不悦,语气也加重了,还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要不,中午来嫂子家里吃饭?”
“不了。没时间,我自己也还等着育秧呢。”
家里什么都没有,请人吃饭总不能让人吃窝头咸菜吧,阿艳想了想没有再坚持。不过,脸上却泛出一片红晕。
有了王凯帮助,阿艳轻松多了,春耕生产一点都没落下。不过,一个单身男人和一个孤寡女人,总是一些长舌妇嚼舌根的对象,特别是村西头的刘二嫂,说得活灵活现,好像她亲眼看到一样,有鼻子有眼睛,他们已经是生米熟饭,做了那些丢人现眼的事一样。
不过,说起这个牛高马大的刘二嫂,在村子里几乎是全体妇女的公敌。高大魁梧的刘二嫂偏偏嫁给了瘦小的王青松,让她无法散发的青春多了几分放荡,和村子的男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点的故事。而且是不分老幼,来者不拒。王凯退伍回家后,虽然瘸了一条腿,但上过战场的男人身上有一特殊的魅力,让她多了几份渴望。
可是王凯呢,仿佛不食人间烟人,让她的媚眼擦不出任何的火花,饥饿难耐,由爱生恨,现在对阿艳和王凯真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用高音喇叭在村里宣扬他们的新鲜事。
阿艳呢,说的人多了,反倒喜欢上了这个浑身有使不完的劲的小伙子。终于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听着外面蝈蝈鸣叫的声音,身体中多一股无法熄灭的欲望。她脸色潮红,不由自主地爬起床,走到门边,想伸手去拉门闩,但手刚碰到门闩却又缩了回来。如此几次,最后看了一眼酣睡在床的儿子,一咬牙,眼睛一闭,拉开了门,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去寻找灵魂的安息之所。
王凯房间的灯还亮着,阿艳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可能是敲门声太小,房间里听不到。阿艳想,于是,鼓起勇气又敲了一次,里面还是没有反应。
不可听不到啊,在这夜澜人尽的时候,敲门声是很悦耳的,难道他不在房间?阿艳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纸往里看了一眼,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王凯不仅在房间,而且正独自热情澎湃地做着羞羞的事。他是个男人,并不是刘二嫂口中说的废人。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呢,难道他真的不懂我的心?
阿艳愣在房外,再也没有了敲门的勇气。残花败柳,她恨自己,恨自己以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失去了尊严。现在面对眼前这个无微不至关心自己的男人时,反而失去了追求爱情的勇气。
春天的气温虽然不算寒冷,但在春风的吹拂下,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万物复苏,连田间的青蛙都在为追求爱情而高声鸣唱,自己呢,难道真的没有了追求爱情的勇气吗?
天上残月逐星,像极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人一犯错,难道就没有改正的机会吗?不,不是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我要追求他,下辈子和他好好生活。阿艳用衣袖抹去眼角溢出的泪花,想。
第二天晚上,阿艳认真地收拾好自己,特意做了几个下酒小菜,让强子去村东头的经销店买了一斤白酒,自己亲自来到王凯家,请他过去喝酒。
王凯正在锅中炒着十几颗白色的东西,好像麻雀蛋,但仔细一看,发现却是河中的白石子。阿艳不解地问:“凯子,你炒石头干什么?”
“下酒啊,”阿艳是第一次走进他的厨房,真是骑马不会客骑牛会新客,自己的小秘密让她发现了,一时面红耳赤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地解释道。
“别炒了。走,嫂子请你喝酒。”阿艳没有理会他的尴尬,开门见山地说。
“不了,嫂子。这样不好,我就不去了。”王凯双手抚摸着衣角,拒绝道。
“有什么不好的,你帮我时不是觉得很好的吗?”阿艳狠狠地将了他一军。
“那不一样,那是白天。”
“白天晚上,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怕说不清,怕被人乱嚼舌头,坏了嫂子你的名声。”
“好。你要这么说,以后也别来帮我了。我的名声早就被你败坏了,你现在和我说名声?好像天底下只有你这个男人,我没有男人就不能活一样?”阿艳火了,装模作样地训斥他。
“这……”
“这什么?要么现在去,要么以后别来。”二选一的题目答案一般都是显而易见的,也是最难回答的,特别是一个女人给一个男人的命题。
“这……”
“别那么多废话,你自己看着办。”阿艳说完,拉开门,往外就走。
“行。嫂子别发火,我跟着你去还不行吗?”王凯妥协了,乖乖地跟在阿艳的屁股后面,陪着不是。走在前面的阿艳笑了,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王凯第一次走进了阿艳家的门。阿艳家就两间房,厨房和卧室也就一墙之隔。以前就算是在农忙双抢,他给她家送谷子,最多也只会进堂屋。连口渴了想喝水都是叫阿艳盛出来的。
王凯进屋时,强子已经睡了。他和阿艳面对面坐在饭桌前,眼睛除看面前的酒杯,就从来没抬起过头。
这酒喝得,啥味都没有。阿艳想。于是,她问道:“凯子,嫂子是老虎吗?你怎么连头都不敢抬?”
“哪里会呢!嫂子,我喝好了,要不我就先回去了?”王凯本来就有点拘束,听阿艳一说,更加不自然起来,一口喝干杯中的酒,站起来说。
“凯子,嫂子就真的那么让你讨厌吗?难道在我这个坏女人面前多待一会都不行吗?”阿艳仗着三分酒意遮脸,豁出去了,站起来用眼睛死死盯住王凯说。
“嫂子说哪里话呢。嫂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王凯红着脸急忙说道。
“那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不愿和我在一起?”
“你是嫂子,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嫂子也是女人,难道你就不想找个女人过日子吗?”阿艳也管不了那么多,今晚再不把话说开,就怕以后再也没机会说了,“以后你就和嫂子一起过,算嫂子求你了!”
“不。”
“难道你不是男人?昨晚我明明看到你……”阿艳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看见王凯已经跨出了门槛,在茫茫的夜色中留给她一个高大的背影。
他到底是不是男人?阿艳望着他的背影,想起昨晚王凯房内的情景,他是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三
第二天,王凯照常来帮阿艳干活。阿艳呢,也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在干活的时候,两人不知不觉多了几分默契,有时也会通过眼神交流交流。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中强子都已经结婚了。王凯虽然没有和阿艳发生一个男女之间的故事,但从那晚后,他成了她家中的主心骨,在强子结婚时,都是他在忙前忙后,协助着阿艳。
不过,从那以后,王凯更少进阿艳家的门。强子大了,他也老了,阿艳家再也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了。阿艳有时会去看看他,在地里干活相遇时也会和他打个招呼。
你别看男人干起活来似老黄牛一样,浑身有一股使不完的劲,但一般来说,生活自理能力都不行。饭可以做一次吃一天,喝点酒后大热天都敢不洗澡上床睡觉。这还算好,有些人怕麻烦,累了连饭都不做,随便找点吃的都能糊弄一餐。王凯就是这样的人,单身一人,除了帮帮阿艳,基本上过的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年轻时还好,身体壮,有点小毛病熬熬就过去了。人过五十,各种疾病不约而同地找上了门,再加上在战场上负过伤,身体抵抗力比别人更差。再这样饱一餐饥一顿地过日子,身体不垮才怪呢!
本来,像王凯这种复员军人找个老婆并不算难事。开始,村里的热心人帮他搭过桥也牵过线,人家大姑娘对他的条件也比较满意,但一相处,觉得他和阿艳有点不明不白,总不能头顶一片大草原进门吧,都敬而远之没有了下文。
有人也劝过王凯,或者干脆和阿艳合伙过日子,或者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要让人家姑娘误会。王凯听了不置可否,只是笑笑,该帮阿艳干活时照干不误。
好心的村里老妇联主任看了,对他直摇头,骂他的脑袋是被门挟坏了。不过骂归骂,还是热心地为他物色适合的姑娘。
王凯开始还和女孩子处处,在被一个寡妇拒绝后,最后他连亲都不相了。单身汉,没人管,多舒服啊!一晃过了不惑之年,喝点小酒就是他最大的幸福。幸福是幸福,可是生病后连杯水都没人送到床边,更别说有人服侍吃饭服药了。
这不,那天王凯和往常一样,把牛赶回牛棚后,想去厢房搬柴草生火做饭,刚弯下腰,忽然感到一阵头昏,紧跟着眼前一黑,身体仿佛被人抽走了骨头,全身软绵绵地倒在柴草边。
他想喊,想到平时没什么人来家里,喊也没用,干脆倚靠在柴草上休息一会,看能不能恢复一点体力,再爬回床上去。
躺了许久,体力不仅没恢复,反而感到身体越来越沉,眼皮也拼命地想合上去。他知道,在这种情况是不能合眼的。一合眼,明天还能不能睁开就只有天知道。这时,他想起在战场上,他也和负伤战友一个劲地说过不能闭眼不能闭眼的话,现在轮到自己了,他努力地想开眼,但他实在做不到,最后眼一闭,昏睡在柴草堆上。
阿艳虽然没有成为王凯的老婆,但对他还是很上心的。有没有名分不重要,在她心中,她一直认为自己是王凯的另一半。昨晚没有看到王凯厨房的烟囱冒出炊烟,今天也没看到他去放牛,他不会是生病了吧,阿艳想。
于是,她走过去,发现王凯家的门虚掩着,站在门外,阿艳喊了几声:“凯子,凯子。”
里面没有人回答。她走进房间,房间没人,厨房里灶膛也是冷的,没有生火做饭的迹象。他去哪里了呢?阿艳想,他很少出门的。王凯十多岁时父母就过世了,又没有兄弟姐妹,在她的印象中,他除了为办理伤残军人优抚的事,去过几次城里的民政局和武装部,基本上就没离开过村庄。他能去哪里呢?阿艳边想边找,最后在厢房中发现了昏迷的王凯。
她心痛地快步走过去,想扶起王凯,但哪里扶得住。她急忙跑回家,叫上儿子强子和媳妇英子,一家三口用平板车把王凯送进了乡卫生院。
还好,王凯除了有点胃病和营养不良,身体并没什么大碍。昨晚昏倒也不过是偶染风寒和贫血,经过医生的治疗,人很快就醒了过来。
王凯住院后,阿艳吩咐强子要照顾好王凯家的大黄牛,自己衣不解带地在医院陪着他,悉心服侍他。
王凯还是那不服输的牛脾气,对阿艳说:“艳嫂子,我没事,下午就出院。你回去吧。”
“不行,”阿艳打断道,“这次听我的,来了就要多住几天,把身体调理好才出院。”
“行。你回去吧,你在这里影响不好,回去吧。”王凯说,“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什么影响?你帮了我一辈子,这次无论你怎么说,我都要好好服侍你一回,为自己活一回。”
“我们都老了,你这又是何苦呢!”王凯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柔情,“再说帮你是我自愿的,你不用放心上。”
“好,别多说了,我陪着你,好好休息会。”阿艳握着王凯的手,细声细语说道。这次,王凯没有急忙把手抽出来,静静地望着阿艳青春不再的脸。或许,他是受够了孤单的滋味,也需要找个歇息的地方
出院后,阿艳把王凯送回家后,把他衣服铺盖都清洗了一遍。并拉着王凯回了自己的家,她把儿子媳妇叫到面前,说:“现在和你们说一声,今后我要和你们凯子叔在一起。”
“妈,你说什么呢?都一大把年纪了,不脸红吗?”强子见老娘在医院时的表现,就知道要出大事情,只是没想到老娘会说得这么直接。
“我把你抚养大了结婚了。现在我要为自己活一回。”阿艳没理会儿子,“这大半辈子的,大家都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有什么脸红的?”
“妈……”强子还想再说,没想到被老婆英子在头顶上结了一个大栗子,生生把要说的话收了回去。只见英子走到王凯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对王凯说:“叔,我早就想叫你爸了,以后你就是我们最亲的爸,我和强子会好好孝敬你的。”
接着,又对强子说:“过来,叫爸。”在老婆面前,强子虽有三分不愿,也只得走到王凯面前,乖乖地叫道:“爸。”不过,这看起来好像他是被迫的,其实在他的心中,和英子一样早就不知叫了多少次爸。
“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这时的王凯老泪纵横,望着面前的两个孩子,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内心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凯哥,你现在放心了么?”阿艳爱怜地望着王凯,王凯拼命地点点头,算是回答。
五
深夜,夜阑人静时,阿艳悄悄问王凯道:“凯哥,我想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你为什么会一心一意地帮助我?”
“艳子,当你解开衣服的第一粒扣子时,你痛苦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我。一个女人,为了能活下去,连尊严都不要,是多难啊,我不帮你我还是人吗?”
“那你干脆娶我,不是一样的可以帮我吗?”
“我一个残疾人,真的和了结婚,再生几个孩子,我能养得活吗?”王凯停了下,接着说道,“我也不想让人嚼舌根,说我帮你就是想得到你。”
“你啊,真是一个笨蛋。我们光明正大在一起,谁又敢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呢?”阿艳想,你虽然腿上有伤,但在我心里,你是一个真正的大男人。她把王凯抱进怀里,抱得紧紧的。余生,她的爱她的一切,都要好好为这个男人付出,和他好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