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捷径小品
成语典故“终南捷径”典出于《旧唐书*卢藏用传》,“司马承桢尝召至阙下,将还山,藏用指终南山曰:‘此中有嘉处。’承桢徐曰‘以仆视之,仕宦之捷径耳。’”即卢藏用想要入朝为官,隐居于京城成安附近的终南山,以此沽名钓誉,博得很大的声誉,终于达到了做官的目的,故卢藏用认为终南山有很强的好处,然鄙视卢藏用的司马承桢慢慢地说:“只不过是当官入仕的便捷路径罢了。”。故成语“终南捷径”用于形容求取功名的最近路径,或比喻达到目的的便捷途径,然此中的深层次背景究竟又该何解?
首先,我们非常有必要适当还原当时的历史时代背景与历史过程,更有必要对唐朝与终南山之间的联系,以及前两者对入仕做官的政治性行为有何深层次的影响。
众所周知,李唐王朝兴建于公元618年,卒灭于公元907年,国祚长达289年之久。李唐起源于当时的名门望族陇西李氏,于崔卢王郑四大姓氏,并称“五大姓”,其先祖李虎为北周开国功臣元勋,因军功荣膺八大柱国大将军之一,也是开创西魏、北周、隋与唐四个政权的关中陇右本位军事贵族政治集团的核心家族,继续往上追溯其先祖还为西凉开国皇帝,由此说来,陇西李氏家族是兼具皇室血统的皇族与名门望族的统一。似乎李氏家族不满于此,不过也是,既是名门望族又兼皇族的历来就不少,如司马氏的两晋、弘农杨氏的隋朝。这当然难不倒建立唐朝的李氏家族,既然政治上的名门望族既已普遍或饱和,那就只能另辟蹊径,那就向思想文化领域进军。即在李唐王朝建立之并获得最高统治权后,为了宣扬李唐政权来源的合理性与合法性,即所谓的“君权神授”“天命所归”,依靠行政权力追溯著名思想家、哲学家李耳,毕竟同性李氏,给其提供了相当的便利。除此之外,追尊李耳为先祖使李唐皇室获得丰厚的回报。因为李耳作为道家学派的创始人,在道教形成后(北魏时寇谦之始称其为道教),尊奉为道教神仙体系中的最高天神——三清之一的太清道德天尊,即道教之祖——圣祖。在道教普遍就行于下层的社会,对于虔诚的信徒而言,拥护李耳“子孙”所建的李唐王朝与信仰道教或尊奉老子,在某种意义上并无不同,因此,对稳定李唐皇权非常重要,故李唐皇室在此时此刻认祖归宗可谓大妙。当然此种风气也是中古士族社会司空见惯的行为,正如易中天老师所说的“体面”。自己才能拼不过别人,那就长相作补偿来拼;才能与面相拼不过,就拿官位权势与成就来拼;如果自己的所有拼不过,就拿家势门第名望来拼,毕竟人多力量大;家势名望实在拼不过,就拿祖宗来拼;要是祖宗实在不争气、不给力,那只能瞎认祖宗,甚至是认贼作父也在所不惜,或者通过联姻以靠妻族势力,或者是通过以同姓结宗、结拜金兰或认他人作干爹义父来形成准血缘关系;要是祖宗与妻族亦难以启齿或不值一提,那只能跟别人拼同事、老乡,正如凤阳出了个朱元璋,文水乃女皇故里,此种风气在今人看来,无异于吸食鸦片,以满足内心的“难言之隐”。故在李唐王朝建立后,由于与李唐皇室同姓,早已已故千年之久的李耳被意外地追尊为“太上玄元皇帝”,道教也借此沾光,成为官方认可的国教,至少在政治地位上凌驾于儒释二教,只是生前极力主张清心寡欲的李耳,不知内心是何种滋味?
终南山者,是何许也?终南山,素来就是闻名于世的道教圣地,又名太乙山,被誉为“仙都”。自伊尹草创楼观后,始皇帝曾在楼观之南以祀老子,汉武帝则于说经台北建老子祠,魏晋南北朝之时,开创楼观道派,之后又是道教全真派之地。其次,在地理位置上,终南山位于当时首都——长安附近,是当时上层贵族集中之地。故而终南山将老子、道教紧紧地与他那些“子孙后代”——李唐皇族联系于一起,自然而然地深受李唐皇室为主的上层官僚贵族的格外青睐与关注。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也”“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试想一下:李唐皇族为首的上层统治贵族格外关注终南山上的人与事,岂能不引领朝中官吏与下层平民们趋之若鹜?
卢藏用此举隐居于离首都长安不远的终南山,以沽名钓誉,捞取声誉及入仕资本,表明了在官僚本位体质下,对宦海官场的规则早已掌握的那么炉火纯青了。明白“上有所好,下必甚也”是自上而下集权体制的古代社会中的典型特征,明白了投上级之所好是入仕升迁的捷径,明白中国自古奉承的“以德治国”“精英治国”的理念,但何为有德?谁有是贤者精英?其标准的制定与认定、判定与赏识是由至高至贵至尊至上的皇帝与众多同僚的认可,其中官僚同事往往取决于皇帝与皇族的态度,明白了不自外与同僚,方能在官场宦海如鱼得水。因此,必须得到皇帝首肯,得到官僚团体认同(否则,海瑞的悲惨下场就是榜样)。
隐居不在别处,偏偏隐居于聚集权贵的京师长安附近的道教名片与圣地——终南山,隐居于道观,而不是佛寺,由此可见,卢藏用可谓真的用心良苦。
由此观之,在自上而下的集权体制与官僚本位的浓厚的风气的熏染之下,卢藏用不愧为宦海之翘楚,官场之能手。卢公求取功名仕途的手段,可谓别出心裁,着实令人折服,令人叹服!!!
秦宏亮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