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
【前记】
寒食节,我回老家上坟。在我们那个地方有个老规矩,闺女是不能上坟的。自十几年前父亲去世,这规矩在我家也就改了,估计当时村里人肯定少不了说闲话。不是因为多识了几个字,出来工作就忘了本,而是总觉得那个地方有我们的念想,偶尔可以有个倾诉的地方,也就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了,慢慢的村里人也就接受了我们破坏规矩的行为。
想来我们这个地方老规矩还真是不少。老家地处苏北,与儒家文明的发祥地山东毗邻,受到儒家仁义思想影响的同时也吸纳了其保守的元素,淳朴的民风和朴实的思想有时让人感觉还有些迂执的印象。这里的民俗乡风特别浓厚,有些活动虽然掺杂一些迷信思想,总体来说还是表现出积极美好的一面。
从小就被大人用一些规矩约束着,虽然只在老家生活十几年,那些乡风民俗可是被牢牢灌输在脑海里,印象最深的当属过年的那些风俗习惯了。
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过年。除了可以换身新衣服,还会经历好多平时见不到的年俗,吃不到的年货,走亲戚逛朋友,这些还是很吸引小孩子的。
一进腊月,各种为过年准备的工作都陆续开始。
腊八节,大人们也会熬腊八粥,却远没有在这天给女孩子扎耳眼显得隆重。大人们说在腊八这天扎耳眼不疼也不发(炎),通常大人会从水里捞出几个冰块,把耳垂两面用冰敷上,等冻得通红麻木了,用绿豆粒黄豆粒放在耳垂上面碾压,把耳垂压得只剩薄薄一层,用缝衣针一穿而过。讲究点的,会把针放在火上烧烧,有的是拿过来就用,就像缝衣服一样,针鼻里穿根线,就势打个结,等几天线可以活动了就换成耳环,看来这动刀子美容我们还是有历史的。现在想想,这真是迷信的说法,疼不疼和腊八没有关系,只是天寒地冻的腊月,用冰敷冻得失去知觉,相当于打了麻药,哪还感觉得到疼啊。事后有的小伙伴耳垂肿的高高的,甚至发炎、化脓,爱美确实要付出代价的。
腊月二十四之前,家家户户要大扫除。屋里屋外,院里房顶,墙角旮旯,都要用竹竿绑着一把笤帚打扫一遍。据说是要在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之前完成,这个习惯也一直沿袭至今。我的小脚姥姥是个爱干净的老太太,当时已经七十多岁。这年刚下过大雪,非要打扫屋顶,没等到人帮忙,急着自己爬上凳子去扫,一脚踩空摔下来断了胳膊,从此卧床不起,直至去世。这件事后来一直成为母亲心中的一个遗憾。
随着年关逼近,接着就是准备年货了。那时不像现在去超市,一次置办成功。年货多数是自己动手准备的,蒸馒头,做豆腐,炸丸子等,好吃的做了一筐又一筐,最吸引小孩的就是炸丸子。
通红的木柴火,映着父母喜悦的笑容,热丸子在油锅里发出“滋滋”的响声,那香味瞬间传出屋子,传进小孩的馋鼻子。无论烧柴还是做丸子,都是一门技术活,小孩子帮不上忙,也是不允许靠近的。特别我爷爷坐在灶前时,对炸丸子这事严肃得有点可怕,任何小孩不许靠近,连话也不准乱说。后来我才听说,因为小孩口无遮拦,“丸”与“完”同音,说这个在过节是大不吉利的。还有个更迷信的说法,听起来有些骇人听闻:曾经有小孩说“炸完喽”,一锅的油就突然不见了。所以,哪怕小孩在外面馋的打转转、流口水,也不会放进屋子,必须等炸好先扔掉几个敬各路神仙以后才可以吃。偶尔烧火的出来拿东西,会偷偷顺手拿两个出来,打打我们的馋虫。
年三十这天最忙碌。大人杀鸡宰鱼准备菜肴,写春联,这时小孩可以打下手。老家有严重的重男轻女封建思想,那就是女孩不能贴对联。好像说女孩是要嫁出去的,贴春联这种迎春纳福,招财进宝的事只能由传宗接代的男孩来做。这时女孩只能眼看着男孩子拿着墨迹未干的红纸爬墙上屋,自己只能在下面纠正左高右低。不过在我家是不讲究这些的,都是父亲写好我们姐弟一起贴。感谢开明的父母,没有给我们留下男尊女卑封建思想的阴影。打扮“摇钱树”可就看女孩的手艺了,家家户户会提前在集市上买来一棵带着枝叶的竹竿,上面用线挂满花生、红枣、铜钱之类的,插在磨眼里,美其名曰:摇钱树,寓意来年是个红红火火的丰收年。
大年初一的规矩更是多,单是拜年这一项就够忙一阵子。那时拜年的方式就是磕头,年轻的给年老的,晚辈给长辈,挨个磕头。最高兴的就是小孩子,先给父母拜过,要轮流去爷爷奶奶、叔伯大娘婶子家拜年,一个都不能落下,否则会引起矛盾的。一圈下来,口袋里装满了炒花生、瓜子,而压岁钱只有父母才会给一点是那个意思。
整个正月里正是农闲的时候,节气多,规矩也多,几个新年下来,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小孩跟着大人慢慢也熏得差不多了。出正月,农活多起来,像二月二,清明、端午、中秋等节气都正赶上农忙,哪里能有时间坐下来过个节,最多会给小孩炸个玉米花,煮个鸡蛋,买几块月饼也就算过节了。
俗话说“十里路改规矩”。确实,民俗习惯是一个地方人文积淀的体现,表现当地人民的热切希望和期盼,寄托着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随着社会的进步,我们的老规矩在原有的基础上都有了新办法,这也是对当地文化的继承和发扬吧,愿优良传统一代代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