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糟糕到了极点，郁闷。难道这真的如聂其春奶奶所说，这就是我的命？

事情还得从下午的活动课说起。下午第三节课结束，我们排着队从操场回教室，看着他们整齐的队伍，我回办公室去取我的水杯。一杯水没接满，就听到教室里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哭声，我紧走了几步，刚进教室就看见聂其春和赵紫怡在争抢一个凳子，他俩都两只手抓着凳子，使劲儿往自己怀里拉，很明显聂其春比赵紫怡劲儿大，赵紫怡大声哭起来。我很快弄明白了状况，聂其春抢赵紫怡的凳子，赵紫怡不肯，于是，事情就发生了。我严厉批评了聂其春，大家看我批评他，纷纷告起聂其春的状来，把蒋冠楚的水杯丢到了垃圾桶里，把煜汉接的热水倒到了他的水杯里，用脚提到了另一个女生的额头......听着大家叫苦连天，我不得不拉下脸来训聂其春，他惭愧地低下头去。我拨通了聂其春奶奶的电话，让他和奶奶通话，让他告诉奶奶自己都在学校做了什么。听见奶奶的声音，聂其春眼圈红了，泪水瞬间溢满眼眶，他嗫嚅着，一个字也说不出。看着他的样子，我不觉一阵心软，平时一个字都不会说，现在又怎会说出话来呢？我接过电话，告诉春春奶奶春春在学校的事情，春春奶奶依然是接二连三的道歉，诉说抚养春春的不容易，我默默地挂了电话。你是不容易，可是我的苦楚又向谁说去呢？

晚自习前，我和孩子们在教室里读书，李老师告诉我，聂其春奶奶和爷爷来了，面对这两位老人，我实在不想再说什么。聂其春，两岁多时爸爸出了车祸身亡，妈妈后来不再回来，春春就自然而然地跟了爷爷奶奶。谁知聂其春先天性智力有问题，五岁多时才费劲周折多方求医才会说话，说出来的话不超五个字。多动，智力障碍，言语不清，学习困难，让春春幼儿园就换了不少学校，来到这里读一年级时已经九岁了，整整比同班的同学大了三岁。遇见我的第一天，春春奶奶和我交代了家里的所有情况，以及来到这里读书的不容易，想着他悲伤地身世，看着孩子孤苦无依的眼神儿，我深表同情，没料到的是聂其春会在以后的教学活动中给我带了无尽的困扰。成绩永远没超过十，自控能力为零，多动，说话，学生会检查时时扣分，动手打孩子，好几个家长反映聂其春还在，其他孩子都想退学了，只是舍不得离开我这个老师。每次技穷时向聂其春奶奶告状诉苦，她总是安慰我，或者向我哭诉抚养春春的艰难，最后，一句话总结：“周老师，遇见你，是春春的好命，遇见春春，是你的命不好啊！”我无语，既然命运如此，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一年磕磕绊绊下来，春春倒是进步了好多，不再动不动就动手打人，也不再校园里到处乱跑乱撞，知道了遵守纪律，也学会了礼貌。只是，随着二年级知识的加深，他和其他孩子的差距越来越大。每次我们开始上课，他就做好了准备要不在作业本上乱画，要不就准备睡觉。每次我的语文课堂，我都有着一丝丝的内疚，作为一个老师，我什么都教不会他，可家长又想让他在这里长久地待下去，很是纠结。

这不，今天，春春和赵紫怡争一个凳子，爷爷奶奶又一次来到我的办公室，我实在是不想老话重提。春春爷爷和奶奶一起数落春春，看着他春春眼神里的无助，我的心又软了下来，到了嘴边的任何话都说不出口。奶奶一声声地批评，春春低下头去，爷爷也是好言相劝，口口声声理解我的苦衷，因为他们知道春春的一切情况，而我又是实话实说。最后，奶奶又一次提及：“周老师，我们老两口都不敢想，再过几年，我们越来越老，春春应该怎么办？”说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爷爷则两只手抱着头，蹲在教室门外。看着两位愁苦的老人，我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是啊，我能陪伴春春几年，他们才是春春一辈子的依靠啊？可是，百年之后呢？他们该是多么担心，又该是多么渺茫啊！上次提及这个话题，是在春春奶奶见到他的期中测试成绩语文数学都是零分后，也是一场伤心的哭。

看着春春爷爷伤心地蹲在那里，我不知道在这老人心里，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老年丧子已属致痛，可是孙子又是这样，岂不更令人感叹命运的不公？我摆摆手，示意春春奶奶不要再说，让他们把春春提前接走，明天再送过来。春春奶奶会意，拉起春春的手，让春春和我再见。春春转身，朝我灿烂地一笑：“老师，再见！”仿佛我的着急，爷爷奶奶的心痛，全然和他无关。

送他们走出楼道口，春春爷爷欲言又止，我又怎会不理解他满腹的希望？我叹了口气，告诉他：“什么都别说了，我懂。”“不说了，不说了！再见了，周老师。”

看着他们渐渐走向校门的背影，无奈，无助，无力感涌上心头，孩子，我该拿什么拯救你？我怎样才能让你体会到世界的美好，感悟到成长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