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山樱的生父也只是养父而已。她是烈士的女儿,一个从小饱受苦难的女孩。山樱在三岁时就失去了父爱,跟着养父来到了双峰庄的一个小染坊。她的童年除了一些养父对他的一切教育,没有什么再值得回忆。能记起来的,只有芝罘湾的潮水翻涌如浪,灰尘弥漫,一片汪洋;还有那些不长眼睛的炸弹宛如烟花般,或大或小的爆炸...一朵,又一朵……在漆黑的夜空背景中绽放,又如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
那时,芝罘湾的一切苦难都源自明朝末期,日寇便经常在我国沿海地区掠夺财富,屠杀居民,烧毁房舍,严重则“积骸为陵,流血成川”,猖狂至极。然而,每届朝廷屡派大员带兵进剿,平而又发,屡剿屡患,则未见敛迹。
每当山樱回忆往事的时候,总会想到她那苦难的童年,庄野上的田间地头,凄冷的月光下横尸遍野,受了重伤跪卧在地的战马嘶鸣之声如同呜咽呻吟。不确定在什么时候,死尸堆里会爬起一个苏醒过来的战士,象僵尸似的磕磕绊绊行走一段时间,然后又卟嗵一声栽倒在地,也不知是断了气还是力竭摔倒。虽然那时候山樱还很年幼,但每个孩子对死亡的恐惧不亚于成年人。那时候的人们,每天都无常地醒来,呼吸之间,不知道从生到死有多远……那些陷入在战争的饱受苦难的人们,也不知道一念之间,从迷到悟有多远……如果说天地之间呢,心到心到底有多远?而无常之间的爱与恨呢,究竟有多远,谁来给战争中无辜的小孩一个完整的答案?
她经常看到有人胸前炸起一蓬血雨,看到战马一声长嘶,猛地仆倒在地,把来不及从马蹬中抽身地主人压的粉身碎骨。那一杆杆长枪举了起来,如同一片密集的树林,浴血奋战的一刻来临了,犬牙交错方阵陷进了短兵相接,正前方的敌人纵辔急奔,挥舞枪剑,几乎是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冲击过来,鲜血喷洒、零落成泥。正所谓——机枪大盖齐发火,山东汉子多英雄!
这次,山樱执拗不过父亲,也随父亲前来战场。当时,瑞夫趴在地上冲山樱的父亲大叫:“散开,散开!都准备撤退!”顿时,枪炮声在山谷间回荡,树皮草屑纷飞,将士们接二连三的栽倒了,还击的火力越来越零散无力。蚊虫不停地在耳畔回旋。瑞夫愈发感觉肩头很痛,这一仗坚持了太久、头脑发昏,他看着黛绿的田野山峦,就像缓缓后移一样。
突然,有位战士在倒下之前突然唱起了歌:
“自从大难平地起,
奸淫掳掠苦难当。
苦难当、奔他方,
骨肉离散父母丧。”
……
本次战斗最终经过数日激战,以伤亡百十人的代价,毙伤日军千余人,日军同样被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作为本场战斗的唯一幸存者,当瑞夫艰难地爬上通往双峰庄的大道时已经非常虚弱了,好在山樱的父亲还活着。他鹰隼般的目光频频扫向瑞夫,此时,在他心里,只有被深深震撼之后的沉默。
“困兽犹斗若流水……作为一个军人,必须要有战功不成誓不还的精神……必须坚决奋斗,尽到守土抗战的神圣职责。耿耿此心,有如日月,可以告慰国人与家人矣!……”瑞夫用颤抖的双手,口中喃喃着,掏出了一封遗嘱式的信件,递给山樱的父亲,他顿时感到心头轻松了很多……
“欲知世上刀兵劫,但听屠门夜半声。”人啊,不要只顾着埋怨自己这一生灾祸横生,觉得人生为何不如意之事竟然八九,我们该多看看横死在战争铁蹄和刀下的众生又有多少?在这个世界,能够保护和看顾我们家人的,也只有我们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