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一个大雾漫城的夜晚,我背靠着海边木栈道的栅栏,漠然的看着人世间的苍茫,心中万念俱灰。我痛下决心:唱完这最后一首,就抱着吉他跳海。
十六岁那年,我和玲子偷偷收拾行囊离开了农村故土,我们发誓这辈子绝不再回去。我说我要彻底离开一喝酒就用棍棒打我的父亲,我要去寻找未曾谋面的母亲,我要去远方拼出一片属于我自己的天地。玲子说: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跟你!
现实的窘迫击不倒有梦想的少年,从此,我们踏上了浪迹天涯的路途,我走遍了所有奶奶说过的我母亲可能会在的地方,我仍然找不到一点有关于她的消息。
有一天,我和玲子漂泊到了一座海岛城市,决定了先在这座城市落脚,追逐梦想即便是耗尽一生也不迟。
我喜欢上了唱歌,年纪轻轻的我学会了苍伤。我的歌声无处不在,天桥边上,地下通道,街边广场,到处都是我的舞台,而我最喜欢的还是空旷的海边,我爱上了流浪歌手的这个行当。那时,玲子是唯一欣赏我才华的听众。
熙熙攘攘的行人,总是匆匆忙忙从我眼前路过,偶尔会有些人驻足聆听,也有明智的好人往我的吉他背包里投些钱。而我只是沉醉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我用嘹亮的歌声掩盖车水马龙的噪杂,尽情的歌唱是我情感的宣泄,是自我疗伤的良药,歌声使我忘记了孤独,忘记了凄凉,只有在唱歌的时候,我才不为今晚去哪里落脚忧虑。
那天,奶奶打电话告诉我:你爸了,因为醉酒,以后再也没人打你了。
那天,奶奶终于说出了真相:你妈妈早就改嫁到新加坡了。
那天,玲子最后一次帮我收拾好音箱和吉他,她对我说:我们分手吧!我不想再流浪了。
那天,我打算最后一次前往海边,最后唱一首歌…………我打算唱完这最后一首,就抱着吉他跳海。
那天,我唱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煽情,我把音箱调到最大声,我唱啊唱,歌声里透着悲凉,透着绝望。
冷漠的行人,并没有为我的歌声停留下脚步,我的生与死与他们毫无关联。忽然,我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一个女孩,她悄悄的坐在我对面的石凳上全神贯注的听我唱歌。
她一定是上苍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她一定知道我所有的心事。来来往往的行人在我们之间穿梭着,忽然间,所有行人都化作烟雾消失了,我只看见她婉如仙子一般岿然坐在石凳上,用纯净的眼神望着我,心无旁骛的听我歌唱。直到我唱完最后一句,她站起身来,如同轻盈的蝴蝶走到我跟前,挽起洁白的裙子俯下身来,往我的吉他背包里轻轻的放上一朵玫瑰花,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留下一个如月光下的流水一般轻柔的微笑。
我的心如同被野火烧了三天三夜的荒野,烧成了灰烬,只剩一推死灰,我已生无可恋,打算纵声跳海,一死了之。上苍于心不忍,决定出手相救,而那个女孩就是上苍派来的天使,她是一场春雨,浇灭了野火,冷却了灰烬,那只玫瑰花便是雨后播撒在疮痍土地上新生命的希望。
我捡起那只暗红色的玫瑰花,望着那女孩离去的背影,我抬头仰望星河,望着深邃的夜空:也许,我对这个世界还有所眷恋,我的梦想还没有死尽,我不该草草了此一生……
如今,我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农场,有了自己的庄园,我的庄园里种满的玫瑰花,我每天都对着满山遍野的玫瑰花唱歌。听我唱歌的还有那络绎不绝的游客……
终于有一天,庄园里迎来了一位尊贵的游客,她依然执着的热爱着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