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学凤
陈慧娴中国巡回演唱会首站,广州站,今晚开唱。
早早在大麦上买了票,看场她的演唱会,是我很久以来的一个心愿。真是暴露年龄。
越想要,越没有,票买了,又转让了。
传说上帝亲吻过的嗓子,华语歌手在我这里,张国荣算一个,齐豫算一个,再有就是陈慧娴了。她的声音不惊艳,但流水一般的嗓音,有种清凉透心却又温暖的熨帖。
听她的歌,总觉得她犹如一位初学唱歌却天生有着美妙演唱天赋的人,没有任何特殊的歌唱习惯,没有任何定势,有的只是一份浑成天然的、属于唱歌本身的乐趣,就像是才吃完水果,嘴唇仍然是湿漉漉的。
时间很可怕,陈慧娴在没多久前还在歌坛叱咤风云,现在已经显得很怀旧了。没去了解过歌手本人,只知道在那般顺风顺水名利双收的黄金时代,她放下一切念书去了。当再回身,准备再战江湖的时候,已不是当初的江湖。
曾经看过一个她的访谈,大概意思是说,她觉得女人幸福的要素是,一个自己名下的小公寓,一些保证基本生活的存款,稍微买一些股票,再多读一些书,有朋友,有宠物,简单生活,健康生活。当时只觉得这是个很安静的女子,大抵是有过不足为外人道的伤痛,才学会了关注回自己的世界。
《千千阙歌》,大概是陈慧娴传唱度最高的一首歌。很多人都唱过,张国荣唱得意气风发,梅艳芳浅笑轻嗔,最得我心的还是陈慧娴。
珍重与留连,告别与出发,向来是人生的重大命题,多情自古伤离别,是这么说的吧?于是,歌也好,词也罢,说到离别,不是无语凝噎,就是执手相看泪眼,不是万种离情逐水流,就是卿须怜我我怜卿。满是不甘,都是不能。说着离别,却拖泥带水欲说还休,让人腻歪得很。
陈慧娴的《千千阙歌》不是。有惆怅,但很克制,自然没有怨也没有恨。我欣赏这种回首莫问风吹雨的绝决,放不下就去抓,抓不到那就放下。放下了就当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一如天才的古龙笔下天才的武器“离别钩”,钩手手断,钩脚脚折,钩到,就是离别,带走的最多就是“当雨点轻敲你窗,当风声吹乱你构想,可否抽空想这张旧模样”的怀念,底子,还是温暖的。
《千千阙歌》本身旋律歌词俱佳,不逊于“杨柳岸,晓风残月”和“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意境也很开阔,前路并非黯淡无光,雨后仍有青青亮色,一切皆有可能。这样的声音,遇上这样的歌,不能不说,是幸运。
《飘》,很多人并不知道陈慧娴这首歌,传唱度没法和另一首名字相似的《飘雪》相比。只是《飘雪》被唱成了《心太软》,过于烂俗,不如《飘》,背后隐隐约约又无处不在的孤独,总会在某个时刻击中听歌的人心里隐藏的某个点。
据说,《飘》是陈慧娴在异地4年的心情写照。远离亲友,远离光鲜亮丽的掌声与舞台,大概很容易让人产生漂浮的感觉。这种未定失根的状态,每一个独在异乡打拼的人都心领神会。
可是,大部分的路最终还是一个人走的路。一路上有人陪伴,最后的归宿却还是你自己,犹如快化完的冰块碰撞杯子的声音,不够开心,但还算清脆。有一天,我们都会知道,没有自己才是最可怕的。
《人生何处不相逢》,大概是很多60后的大爱,连带赢得了众多70后。罗大佑的曲,已经是品质的一半保证,加上陈慧娴不做作的唱法,结果自然是完美。
听歌也讲缘分,“谁在黄金海岸,谁在烽烟彼岸”,就是这一句,在我懵懵懂懂第一次听这首歌就击中了我。如果只把它当做一首情歌来听,那多少是委屈了这首歌,她要表达的分明是人生一种起承转合的境遇。
唱的也是离别,但并不伤感,反而有种“一曲清歌满樽酒”的豁达。陈慧娴的声音很淡,透着从容。人生多相离,“随浪随风飘荡”,这是世间常态,没有不散的宴席,应该平和接受,理解彼此有不一样的道路。但纵然彼此缘尽道别,也要“缘尽此生也守望”。
显然,有一种深厚的情绪在其中,并没有囿于局促的爱情。这样的情怀,在流行歌曲中,其实很难得。
何处无离散,何处不相逢,大家都爱用十年作为一个结点。十年,可以是弹指一挥间,可以是河东与河西,可以是江湖雨夜灯,可以是生死两茫茫,可以是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突然想起一首歌名,《且行且珍惜》,忘了谁唱的,也忘了唱的什么,但这名字很温暖,恰是我听《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感受:且行且珍惜。
《夜机》,旋律很喜欢,喜欢到可以不管歌词唱些什么,可是,这首歌的词竟然也很不错。刚开始听,听到的都是伤痕,后来才发现,她唱的是救赎,把自己交给沉默。都说使这个世界灿烂的不是阳光,而是微笑,只要努力活好,那么从前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伤害,后来的一天,就能都付笑谈中。到那一天,过往种种,不再是苦难,已经炼化成了无可避免但精彩的历练。
《月半小夜曲》,曾是多少人的回忆。一天中,夕阳西下的这段时光,最是美好。这一刻,西边落红漫天,层层叠叠地掺杂着似青又蓝的色调。山林浸染,东边一弯月牙挂在朝阳又升起的角落,还有一群星星撒着冷凉的光点。世界原来是可以这样共存的,那么清晰,那么丰富。再匆忙的脚步,走到这时候,都有理由缓下来,慢一点,再慢一点。每当这时就会觉得,这世界,无论有着多少悲欢,有过怎样的伤害,总归,这依然是值得热爱的美丽世界。
《逝去的诺言》,陈慧娴的成名曲,老歌的味道足足的,听得到一种旧式的繁华而落寂的生活。每一处的繁华都是一场最终要收尾的梦,人与人的相遇,可以举案齐眉、百头到老,却也会路是路,桥是桥。
《傻女》,夜来独坐,穿起旧情人的毛衣重演某天好戏。
《红茶馆》,女孩子小心翼翼地试探坐在对面的爱慕对象的心意。
……
一个歌手的魅力,在于对音乐的传神递韵。要不,怎么有的歌会被唱成经典,有的只是昙花一现。我爱听老歌。流行可以复制,经典却犹如一壶酒,足以慰风尘。音乐是需要情感去驾驭的,就好比好文章不是靠文笔这种东西成就的。
如今那些批量生产的歌,眼泪是多了,但感情淡了,技巧是多了,但可回味的,薄了。很多所谓新生代歌手,唱得声嘶力竭,感动得自己无以复加,但让听的人不知所云。又或者,当一切都以视觉作为标识的时代,视觉神经左右着大脑,曾经作为内容的情感和内蕴,就逐渐不那么重要了。音乐也变得功利起来。
而陈慧娴这样的歌手,看似不经意的浅吟低唱,却能恰巧地,就拽住了听者的情绪。
人生处处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