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巴,辛巴,你还记得吗?

放在盘子上的辛巴

前几日,瓜哥给我发了一个视频。视频里有只小土狗,黄色与白色相间的毛发,瘸着腿,奔跑时一瘸一拐,像极了辛巴的玩伴:船长。

船长是只放荡不羁的小型犬,曾三过家门而不入,与主子的亲昵也如蜻蜓点水一般,常常夜不归宿,不过比它的主子厉害,去哪儿都有吃有喝,是名副其实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在辛巴离开普者黑后,船长就抛弃他的所有亲友,浪迹天涯去了。

视频的拍摄地点在大理,船长消失的地点在普者黑,两地相距700多公里。莫非,是船长那颗流浪的心躁动了,一路向西去了大理?

看到了“船长”,我便无穷无尽地想念我的辛巴。它埋在屋后面不远处的桃树林里,一到春天,桃花盛开,墓地上会盖上一层厚厚的花瓣。毕竟它曾是水围营村最受欢迎的公狗啊,一出门,总有三两母狗跟随。瓜哥选的墓地,他说,桃花树下葬,做鬼也风流。


辛巴是我在大理豆瓣小组领养的,浑身雪白,圆滚滚,长得像只球。领回家时,刚满月,个子小,爬不过门槛、爬不上楼梯、下不来台阶,活动空间只能局限在小小的客厅。

不敢下楼梯的辛巴

辛巴刚断奶,有奶便是娘,见到活物,不分公母不分猫狗,就要凑到身下嗅,想找妈妈找奶喝。遇到这种情况,别的狗都会咬他,只有11岁的金毛老虎会安详地注视着它,任辛巴舔它的毛发。或许年长的,都更仁慈些。

辛巴两个月,它的爸妈来看它。这胎就生了一个,却已经忘了它。辛巴凑近时,反被攻击,吓得嗷嗷叫。看着辛巴那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老爸老妈,不忍心问了句,居然还真是亲兄妹!这也为它日后的很多行为作出了解释,每次我与朋友们佯装打闹时,它总是会扑上来咬我,估计根本就不知道天天给他铲屎的才是他的主子。

与同类的相处虽不尽狗意,好在辛巴热心、毫不气馁,迅速与客栈里的旅客们打成一片。每来一个旅客,它就扭着尾巴,扑上去,亲热地跪舔;那种自来熟人来疯的性格,来往居住的旅客,爱极了它,时常带着它逛人民路。

带辛巴出去逛街时,它喜欢在街道中间来回晃悠,尤其喜欢往人群里扎。它爱朝美女摇尾巴,爱去蹭那些小情侣们的裤腿,回头率极高。游客们看到这白绒绒的一团,总会忍不住把它抱起来:“哇,好可爱的小萨摩!”虽名不副实,但土狗辛巴爱极了这个称号,就舔舔姑娘们娇滴滴的手,哄得她们更开心了。

纵然赢得了很多美女粉丝,还是不能令辛巴完全满意。它总在人群中搜索着他的同类,也许是热情过了头,每次都变成了冲上去撕咬一团,结果总是辛巴落荒而逃;最怕的是招惹了像德牧这样的大型犬,辛巴热血沸腾,尖声狂吠,四肢变利爪,对方也只是凑过来,闻一闻,索然无味地离去,倒是吓坏了遛辛巴的朋友们。

辛巴被旅客们带出门的次数多了,也不愿意束缚在笼子里,一进笼就叫个不停。我没有养过狗,也舍不得打它。看到辛巴在笼子叫得惨烈,就把它放出来,随它去了。每隔一两天,我都得在巷子里喊“辛巴辛巴“,张罗店里的住客一起去寻它。

有一次,辛巴不见了,丢失了整整一宿。

我在朋友圈、豆瓣、街道里张贴寻狗启示。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打电话来“我昨天睡前遛狗,一个小狗一直跟在我家的狗后面,很晚了。索性让它进了屋子,睡在我家狗狗的旁边;不过你家的狗和我家的很像哦~”

去接辛巴时,才发现又是辛巴妈妈的克隆版。仔细一询问,才知道这是辛巴同母同父的哥哥。是大理太小,还是辛巴太想念它的妈妈?


一年后,我搬家至普者黑,辛巴依旧寄养在大理的客栈里,由登哥代为看管。

登哥是很疼爱它的,就是狗蠢了些。教了无数次,还是不知道去哪儿拉屎;半夜总是突然叫,吵醒旅客;一放开绳子就去扒菜地,还赔了100;去菜园子里偷吃青菜,三天两天就有人来告状……我索性把辛巴从大理接到了普者黑。

也许是长一岁的缘故,辛巴比以前稍微听话了一些,但依旧敌不过撒野撒欢的性子。

邻居农户家里养了两只鹅,常在门口溜达,辛巴最喜欢与它们打闹。鹅没事,辛巴倒掉到粪坑里了。我看着脏兮兮臭烘烘的辛巴,都不想让它进屋。瓜哥捂着鼻子把狗拖进卫生间里,洗了整整两个小时。现在偶尔闻到特别的气味,瓜哥总是会皱着眉头,作势捂着鼻子,扇着空气。似乎那粪坑的臭味,隔着漫长的岁月又飘了回来,“你不知道,辛巴掉到粪坑里了是多么臭!”每次到这个时候,我总忍不住哈哈大笑。

辛巴到了普者黑,就宛若到了狗的天堂,也有了他的好兄弟,船长。两只狗从村头晃悠到村尾,走哪家吃到哪家。

在海拔1500米的舍得草场,朋友们都去爬羊雄山。我一个人落在了山脚下,追赶着已经挣脱狗链的辛巴。我买了四五种狗链,换过几种栓狗的方法,似乎辛巴的骨骼是可伸缩的,每次都能想办法挣脱。

舍得草场满是牛羊,辛巴便去挑逗羊群,它追逐着羊群,与羊对决。我极力奔跑着想把辛巴追回来,结果它跑得越来越远,越过了山头,不见踪影。在我绝望之时,辛巴又掉头朝我狂奔回来。“还是知道回来嘛……”的念头刚刚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就吓得惊叫起来“不好!”在辛巴后面,追赶它的是十几头牛,而辛巴正朝着我的方向跑来!我吓得只有往山上树林子里躲。

惊慌之际,牛群的主人骑着马过来了,拦住追赶我们的牛群,才逃过一劫。那天,阳光正好,草长莺飞,有种盖世英雄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救我的既视感。

我向帅帅的彝族小伙,道歉致谢。转身看着躲在我身后的辛巴,它伸着长长舌头,爬在那儿怡然自得,一点都不知刚刚的凶险状况,狠狠地给它两耳光,“恃强凌弱的家伙!”


辛巴坑我的伎俩逐渐显露出来。

隔壁有只大黄狗,一直被主人关在家里。院子里有棵歪脖子树,大黄能爬上树,然后站在三米高的院墙上俯瞰整个街道。

第一次看到大黄时,辛巴对着大黄叫个不停,我牵着它,看着院墙上雄赳赳的大黄出了神,忘记看脚下的路,被辛巴拽到水沟里了。每次经过时,我都小心翼翼盯着路面,以免再被带进沟里。

第二次,我骑着单车,这次辛巴没有被我拽住,发疯式地对着院墙狂吠。我担心犬吠声惊扰到清晨还在睡梦中的邻居,只顾喊“辛巴辛巴”,却骑着单车一头扎进水沟里了。我发誓,下次它再对着大黄叫,我绝对头也不回的先走了。

但是,还是出现了第三次。

晚上10点多,来家里玩的朋友要回家了,我自告奋勇地骑着三轮车送她。村里没有路灯, 索性带着辛巴,壮壮胆。这次依旧要路过大黄家门口,谁知这大黄是不分白昼黑夜的,又站在院墙上对着我狂叫。辛巴大义凛然,试图跳车与大黄对峙。我急刹手,又想拽住狗,一不小心三轮车侧翻了。这次比前两次摔得更惨烈一些,朋友为此躺了两天,而我的牛仔裤上衣都被磨破了。

有人讲,聪明的人不会在同样的地方摔倒两次。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摔倒,一次比一次摔得惨烈,瓜哥说是因为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着地姿势。

聪明如我,大概是被这只蠢狗拉低智商吧!


在普者黑没待多久,我因故回家了,当然还带着我的辛巴。

母亲不爱狗,因此领回家的辛巴,总被关在屋外头。要知道,去了普者黑后,辛巴一直睡在我的房间里。似乎大理的一次离别,让它担惊受怕,如果我把它关在房间外头,总是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每每和瓜哥吵架的时候,我总想离家出走,夜里又不敢一个人出门,辛巴成了我唯一的陪伴。有了它,我们在乡村小道上行走,一点儿也不害怕,还有兴致欣赏稻田里的呱叫虫鸣;草丛里的萤火虫,还有天空中的繁星。

我曾经和瓜哥戏言,养个狗比养个男友好太多了。我每次喊“瓜哥瓜哥”,瓜哥即使听到了,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喊“辛巴辛巴”,辛巴总是嘀嗒嘀嗒迈着它的小短腿,出现在我的面前,端坐好,等待我发号施令。

辛巴放在家养,被妈妈当成了一只土狗。像在大理时那样,来了陌生人它从不叫唤,反而是摇尾巴扑上去,初次见面的人都不懂它的热情,以为是这狗要咬人了。便吓得拿起棍子或者是石头砸它,辛巴却以为是逗他玩,匍匐在地面上做出蓄势攻击的样子。

每每这个时候,母亲便恨得咬牙切齿,拿出棍子,狠狠地将辛巴揍了一顿。辛巴应该是非常困惑吧,为什么现在认识的人和曾经认识的人那么不一样。那时,我带着父亲在省城医院求医,每次一通电话,关于狗的问题,我与母亲总是争执不休。

中途我一次归家,看到辛巴变得又瘦又小,满身都是虱子跳蚤,该是好几个月没有洗澡了吧!母亲从猪槽桶里舀一碗猪食给它,辛巴也凑上去吃了起来。

我气急败坏了,和母亲吵了起来:

“我买的狗粮不给它吃,给它吃这些东西。”

“猪食里都是大白菜、细米、红薯,狗怎么不能吃!”

“可是猪食多么脏!”

“不就是个畜生,你朝我撒什么气!”母亲的嗓门比我大,我也从来争执不过她。我喊着辛巴进屋,最后一次给它洗澡。

秋天的夜很冷,母亲又把辛巴锁在门外。我喊辛巴进屋,它夹着尾巴,低着头,躲躲闪闪地进了房间,过了十几分钟,辛巴又不见了。我四处找它,发现辛巴又被关在了门外,母亲看着一脸不悦地我,解释说,“是它自己刚刚下来,要出去的!”

我依旧把辛巴抱回了我的房间,度过了与它相处的最后一段时间。

虽然很舍不得辛巴,我还是决定将辛巴交给瓜哥抚养。辛巴随着瓜哥到了山东老家,瓜哥母亲很爱干净,院落里打扫得一尘不染,没少为辛巴的脱毛、随地大小便吐过苦水。辛巴,应该是在我老家就染上了疾病,却没有被发觉,来山东后,日渐消瘦,打了几天的点滴,还是没有能保住它的性命。

每次回家与辛巴都是匆匆一瞥,我走哪儿它跟哪儿,我坐下它便靠在我的脚步。离家时,辛巴都会追着车跑,追不上了便只好回家。我脑海里时常浮现,那无辜而清澈的眼神,我总害怕它会对我有份误解,认为我是不要它了。

多么希望电影《一个狗使命》能成为现实,一只狗能记住自己的前身今世,如果再遇见,我一定要好好待他好好教他。

在某个午后,睡梦中醒来,恍惚间一只小狗在扒我的门;我打开门,却空无一物。辛巴,还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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