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A市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长,异常闷热的天气和聒噪的蝉声让孟醒分外烦躁:母亲已在人民医院躺了两个月了,一直不好不坏的;自己今天刚被上司骂过,业绩再不起来可能就要失业了;孟洲马上要小升初了,要上那所知名的初中还有点棘手。
看着镜子中自己那已爬上皱纹不再年轻的脸庞和灰败的气色,孟醒忍不住感叹: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病房里,孟老太呆呆的看着窗外,现在已经是下午七点了,往常醒醒都是六点或者更早一点就过来了,今天是怎么回事呢?孟老太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担心孟醒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孟老太低头看看自己扎满针管的手,想着那不菲的住院费用和昨天依稀看到的儿子头上的白发,忍不住感叹: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呀。
02
夜幕一点点将病房吞没了,孟老太却一点儿也不想睡,她坐着想儿子、想孙子、想丈夫,间或想想早已过世多年的父母,虽然父母的面容早都已经模糊了,但这几个月孟老太想起父母的次数却越来越多。
孟老太想着想着困意慢慢袭来,孟老太进入了梦乡:她看到了一列从未见过的红黑色的火车,火车不长,也许应该说格外小巧,火车门前站着一个个子高高、穿一身黑衣的乘务员,孟老太看不到他的模样,只依稀觉得有点像黑金刚,孟老太被他招呼着坐进了火车。
坐定之后环顾四周,车厢里只有孟老太一个人,也没有座位,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又一张的照片,贴满了整个车厢。
03
孟老太一张张看过去,这张是爸爸拿着相机、妈妈大着肚子笑靥如花;那张是刚出生皱皱巴巴的小孩,旁边写着:韩宝儿,七斤六两。
韩宝儿,谁呀?愣了一会儿,孟老太才意识到韩宝儿就是自己,只是后来与父母闹翻,执意嫁给孟轲之后,自己就成了孟太太,后来是孟老太,再也没有人叫过自己宝儿,自己也再也不是谁的宝。孟老太想着眼眶有点泛酸,伸手抹了抹脸,继续向后看去。
照片上自己扎着小辫子往幼儿园跑去,那样子像极了孟醒刚上幼儿园的样子:迈着小短腿,欢快的跑向小伙伴,留下自己边担心他吃不饱、尿裤子、被欺负,边偷偷躲在幼儿园外边抹眼泪。现在想来自己上学那会儿,妈妈也是那样的担忧吧。
下一张照片上妈妈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的看着自己,肚子还有点微微凸起,那时妈妈应该是怀宝宝了。
孟老太心底突得一颤,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来不及出生的宝宝,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那时候自己已经上小学四年级了,刚知道妈妈要生小宝宝了非常高兴,因为楼下晓宇的妹妹乖巧可爱,期望妈妈也生那样一个妹妹。
但楼下张奶奶说,妈妈肚子里是个小弟弟,妈妈生了就不爱女儿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喜欢男孩子。
当时的自己内心特别的恐惧和害怕,怕小弟弟出生后自己被抛弃,那歌里不是唱“没妈的孩子像跟草”嘛,自己才不想要当没人要的草。
那时候自己哭闹、绝食、甚至离家出走,就是不让妈妈生弟弟。后来妈妈肚子里没了宝宝,自己只顾着高兴,却从没想过爸爸妈妈是多么的伤心难过。
一张一张看下去:有在游乐场玩的开心的自己,有跳舞比赛得第一名的自己,有……每一张照片上那个小姑娘都笑得欢喜幸福。
04
突然,孟老太看到了和孟轲的婚纱照,当年父母怎么劝都不听,执意要嫁给孟轲,现在才看到结婚时自己满眼欢喜,孟轲却隐隐的不耐烦,原来自己这一生悲苦,从结婚时就已注定了。
孟轲是一个从小城走出来的艺术家,满腹才华、乐观开朗却也风流潇洒、自在随意。
当年父母不惜以断绝亲子关系相逼,不允自己嫁给孟轲。可当年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小姑娘却以为是父母自私的想把自己留在身边。如今想来,当时尖酸刻薄的话语一定像刀子一样伤透了父母的心。
婚后不久自己便生下了孟醒,做起了家庭主妇,生活基调从此就变成了带孩子、照顾老人。
其实,自己应该早点知道流浪才是艺术家的归宿。孟轲在醒醒三岁后便离开了家,他说要去追寻梦想,却不曾想,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
天知道那些年一个单亲妈妈是如何在人身地不熟的A市熬过来的,不敢想不敢说。
那些为了生计日日奔波的岁月呀,每天睁开眼睛只有一个念头“如何挣钱活下去”,以至于都忘了含辛茹苦、孤老无依的爸妈。
05
孟老太想到爸爸突发急病时,自己都没能赶上见他最后一面;而妈妈生命的最后日子,也没有耐心好好的陪伴——那时的自己,正为醒醒小升初、择校费、住院费、工作等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犹记得,医生宣布妈妈去世时,自己是长松了一口气的,那时自己的悲痛里似乎是带着解脱的。
解脱?孟老太陡然惊觉,后又平静下来,她呆呆的坐着,一遍遍回想自己的一生,回想能记得的和父母在一起的片段,回想和孟醒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孟老太突然意识到:
人生啊,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就是一条送别路,你看着他出生,他成长,他离开;他又看着别人出生、成长、离开;这是一场追逐、一场轮回,每个人都在向前看,抬头看,却都忽视了背后的目光。有时候甚至觉得那目光如鲠在喉,当你走着走着目光消散了,你觉得很轻松;可当你的目光也即将消散时,你才会意识到那注视你的目光中包含的深情、不舍。
“黑金刚”提示该下车了,孟老太留恋的环顾了那些照片一眼,抬脚下了车,一抬头竟看到爸爸妈妈就在车下等着,依稀是上大学时每次回家他们在车站等着的样子,孟老太笑着跑向了他们…………
“孟先生,您母亲走的很安详,应该是昨天夜里走的,请您节哀顺变”,医生和孟醒交谈着,没有人看到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射到孟老太的脸上,她脸色安详,嘴角微扬。
当然,也没有人看到孟醒悲痛中略带解脱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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