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快乐,要记录的是小时候的记忆。小时候的快乐和满足,平淡悠远。那段时光没有人教我认字,但是生活即是一本丰厚的书;那段时光没有人给我看画,但是生活即是莫奈笔下的风景。)
小时候,我在养母家长大。养母总会提起我是七个月大来到她身边的。养母家在一个小村子里。那个小村子距离浏阳市文家市镇十三里路。那时候那儿的生活和我长大后的环境是完全不同的。
村子背山,山不高,但连绵。树不高,但葱郁。“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诗经》里文字的记录,在这村子里是天天存在的美好。十几二十户人家错落山窝和村口。错落协调得似是快板与慢板相得益彰的花鼓戏调子。村子里的人都姓彭,彭家大屋坐落在村中,村口进来十几二十米,走进村尾也是十几二十米。大屋凹字型,有祠堂,但比较简陋。祠堂设在三公公家,也可以说是三公公家住在祠堂里。背山看去是水田,一丘连着一丘,缓缓斜向村口,然后连着村口的井和紧连井的鱼塘。站在村里看外面的世界,连接外面世界的是一条公路,沙石路,静静的,一天里只有两趟班车经过。班车经过十分准时,准确得可以当钟表。
村口的井是一眼地下山泉汇成的比较敞口的天然的井。井水清澈如眸。井里长着细如发丝的青水草。青水草随水流飘摇,自在,优雅。井水清冽,水草青翠,一两颗米粒大小的虾穿梭其间。村口的井水是整村人喝水的水源。早晨井边最热闹。天朦朦亮时,村子里的这家姨那家婶,或是邻家姐妹,就在井边洗衣八卦。洗衣服的三姑四婆,边说着话,边熟练地揉搓着衣服。盛洗衣粉的多半是个没把的茶杯。倒是养母家的与众不同,盛洗衣粉的是个竹碗,竹碗碗口比大人的拳头还大。那时候大家都用同一个牌子的洗衣粉。这个也许你也知道……“光辉洗衣粉”。女人们八卦的内容其实可以通过她们说话的音量大小概推测出来。音量小时大多是在说昨晚哪家吵架时说了啥狠话,音量大时准是开的哪个后生仔的玩笑话。
打水大都是男人的活。井边男人来打水,多会和长辈招呼一声。村里的汉子挑水,经过住在村头的养父母家门口,总用低沉有力的声音打招呼。招呼声将我从梦里轻轻唤醒。我躺在床上就能知道刚经过的是哪家叔或哪家舅。
如果养母洗衣服,我就在井边玩。用手摸井里的水草,丝滑、冰凉。要么扯出来,挤压干水,揉成团,再压扁,做个“艾叶粑粑”。有时是看井里的小虾。把细小的虾用手捧出来放在湿漉漉的井边。看小小的虾子离开水后弓起背左弹右弹。看到虾再也不动弹,就又捏起虾放回井里。我从没想过抓一只回去。因为那时的我觉得,井永远在村口,小虾明天又能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