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小曼
1
收拾旧物的时候看到两个照片，都是我和陈土豆的合影。
第一个是高中时期拍的，我那会儿胖得跟个皮球似的，傻乎乎地比划着剪刀手。陈土豆站在我身边，高挑瘦削，粉粉的脸蛋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脸的青春美好。
第二个是近两年拍的，尽管我早已努力瘦了下来，可到底还是比陈土豆大一个码。须知她那会儿已经当了妈，可天杀的身材居然没有走样，照旧一副光彩照人的模样。
我用手机拍下了这两个照片，给陈土豆发了过去，补了一句：“臭婆娘，几时都那么美。”
陈土豆回复我：“咔咔，知道你为什么嫁不出去了吧，因为你始终活在我的光环之下。”
我嘴上发出“啧啧”的不满，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
2
陈土豆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白里透红的锥子脸，大大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嘴角。在那个我还没有什么性别概念的初中时期，陈土豆已经有爱慕者给她送礼物。当然，少年时代的男生，送的最多的，也就是零食了。
按理说，像她这样受瞩目的美女，和我这一类长相普通的姑娘不应是同一频道的，可我和陈土豆却从小就好得如连体婴。
我们手拉手肩并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过马路，一起吃路边的小吃，一起对那些朝她吹口哨的少年嗤之以鼻。
陈土豆总是把她收到的零食分给我吃，于是我们就经常坐在教室门口的走廊里分吃同一包薯片、花生或是蜜饯。
有一回，我们在分吃薯片的时候被那个送薯片的男生看到了，他忽然恨得牙痒痒地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个丑八怪谁让你吃的？！”
我当场就愣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陈土豆一跃而起，把手里的整包薯片倒扣在那个男生头上，吼了句：“滚！”然后拉起我的手走进教室。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陈土豆发那么大脾气，为了维护我的自尊心。
3
高中的时候，陈土豆初恋了，对方是一个长得帅帅的、笑起来坏坏的男生。
因为她忙着谈恋爱，我和陈土豆似乎没有像之前那么亲密了，我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毕竟陪着她上学放学的人，从此就不是我了。
但是偶尔陈土豆还是会来找我，然后一脸幸福地和我分享恋爱的甜蜜，我嘴上嗔怪她有异性没人性，心里却忍不住替她开心。
后来发现，那个笑起来坏坏的男生，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很快就背着陈土豆和另一个女生好上了。
陈土豆失恋了，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只要谁一提起那个男生的名字，她就瞬间“哇”地一声哭出来。
那段时间，我经常在宿舍楼道里抱着哭泣的陈土豆，她哭得身子一颤一颤的，我既心疼又生气，在心里怪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后来，那个劈腿男上演了浪子回头的戏码，想要继续和陈土豆好。他约陈土豆在饭堂见面，我坚持陪她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张嘴脸，就在他试图挤出眼泪向陈土豆忏悔的时候，我抓起桌上的水杯，一扬手就往他的脸泼过去，动作干净利落。
这一回，换陈土豆蒙圈了，我拉起她的手义无反顾地往外走。过了一会儿，陈土豆才回过神来，回握了一下我的手，跟我说：“谢谢你呀，妞。”
4
大学的时候，我交了第一个男朋友，是隔壁院校的临床医学生。他是他们学院的风云人物，成绩好品行佳，举手投足都是我喜欢的模样。于是那么普通的我，很自然地会认为自己能被他喜欢，是天赐的莫大恩泽。
那一段恋爱，我谈得小心翼翼，一股脑儿地像要变成他喜欢的样子，一个劲儿地只想对他好。
他想要学习不想被打扰的时候，我就自觉躲得远远的，想他到不行的时候才敢给他发个短信。
他想见面的时候，我无论在忙什么都会放下手头的事情，换上最喜欢的衣服屁颠屁颠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想去图书馆自习的时候，我可以比往常早起一个小时去给他霸位，又因为他一句“这边空调太大了”而内疚很久。
张爱玲说，真爱一个人，便会低到尘埃里。我想，这大抵就是我那段时间的状态了。
这样的恋爱，谈得我好累好累，可却因为内心自卑又舍不得，根本离不开他。
我和陈土豆诉苦，说着说着就不自觉地哭了出来。陈土豆抱着我，轻轻地把我的脑袋放在她的颈窝里，拍着我的背，喃喃自语似的安慰我。
我就那么抱着她哭了一会儿，陈土豆突然不说话了，身子微微颤抖，我抬起头看她，才发现原来她早已泪流满面。
她哭着对我说：“妞呀，你这么好的姑娘，我不许他这样对你啊。”
那一刻，好似有一股暖流在慢慢注入胸口，我忽而就有了和医学男提分手的勇气。
5
后来我们各自又交了新的男朋友，日子渐渐忙了起来，联络自然就少了很多，但是我们心里清楚，在彼此心里，对方都有着很重要的位置。
那会儿大学还没毕业，有一次，陈土豆发来信息告诉我，她要结婚了。我看到信息立马傻眼了，一个电话打过去，不由分说就骂她：“你丫可以啊，玩闪婚啊。”
她在电话的那头，安静了颇久，然后带着哭腔告诉我：“妞，我怀孕了。”
我愣了，一时间竟接不上话来。
陈土豆告诉我，双方家长都是传统的人，只能结婚把孩子生下来，别无他法，可她并不想那么早结婚啊。
尽管早已过了那个爱情大过天的年龄，可陈土豆和我一样，都拥有一颗憧憬幸福婚姻的少女心，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奉“子”成婚，我当然理解她所有的难过与不甘。
陈土豆的婚礼办得很华丽，我在台下哭得像个傻逼，不知道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不舍。
所幸，陈土豆的婚姻生活除了经济条件不算宽松以外，还算幸福。
我突然就有了个小目标，以后一定要成为富婆，把陈土豆的生活给承包起来，让她过上好日子。
陈土豆居然也有一个类似的愿望。有一次我们去逛街，我看上了某品牌的运动裤，可一翻价钱吊牌却傻眼了。
陈土豆告诉我，以后她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眼也不带眨地给我买二十条那个品牌的运动裤。
6
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单位的领导有意安排我到另一个城市的分公司工作，我把这事儿告诉陈土豆，问她会不会舍不得我。
陈土豆说，舍不得倒不会，咱俩不怕分开，可我担心你啊。
我故作轻松的模样，说我那么强大的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陈土豆说：
“妞呀，你总是假装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像是随时启动着防御机制，但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所有的独立坚强都是迫不得已，以后你不在身边，谁替我去保护你的软弱呀？”
那一刻，我盯着陈土豆呆呆地看了很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眼泪模糊了视线。
总有那么一个人，能够看穿你铠甲内里的软弱。
总有那么一个人，懂得你所有的委屈与难过。
总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保护你的少女心。
我知道，我亲爱的陈土豆，就是这个人。
7
今天中午，突然很想陈土豆，于是打算驱车几十公里去见她。
我给男友发信息：中午去X城，找陈土豆吃饭。
男友回复我：没事儿跑那么远呀。
我说：因为她是我心爱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