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期金星秀里,金星采访小岳岳,谈到他成名之前当服务员被羞辱,小岳岳眼里有隐约的泪光,而金星一直在劝他放下过去,感恩伤害让他更强大。我有几分钟的不适。这不适跟我自己的某段经历有关系。
初三那一年,我和当时的同桌都属于比较埋汰的那一类人,作业多,试卷多,不善于整理的两个人凑在一起,结果就是造了张犹如乱坟岗的书桌,找个东西就像在挖宝。寻宝途中多有凶险,所以后来果然就出了事。
那天的语文课一开始,老师就气势汹汹的让没写试卷的人都站起来。我和同桌一脸懵比,什么试卷,四目相对之后,马上开始在桌子上探索。隔了一会,她脸色煞白地从她那一侧挖出两张白卷。
此时,老师已经走了过来,问我们为什么不做试卷。那时的我,第一反应是不能让同桌一个人背锅,说忘了,大约也因为觉得错不在自己,所以语气里少了份自责。老师一听就火了,开始大声责骂,看到我的态度没有软化,然后就把我拖到了走廊里,开始打。
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个时刻,此前我是班里的前十名,基本上没有挨过大声的呵斥,更别提那样的暴打。而且更重要的是我是个女孩子,还是个特别脆弱玻璃心的女孩子。
老师先是在我胸口打了几拳,然后又踢了我几脚,问我错了没。我忍着泪说没错。然后他把我拖到了办公室继续”教育“。在那个办公室里,除了身体上的伤害,还有更糟的事情。我此前的语文老师正在办公室备课。而我曾是他的科代表,他经常表扬我,自以为自己是他眼中的好学生。当时的觉得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了,在特别在意的人面前,被指责和打骂,一个孩子的自尊心破碎了。
我所能做得最大的叛逆就是,从学校逃走,在家里哭了一天。后来在爸妈的说服下继续回去念书。然后按照青春期清奇的脑回路,在考上高中后,坚决地选了理科。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离语文远一些,再远一些。我之前的政治历史还挺不错的,偶尔可以考到满分,物理化学却学得很痛苦。但我能想到的最大的报复,就是这样了,这很孩子气,我知道。
很久之后,和那个老师关系不错的同学曾经找过我,跟我聊天,劝我放下心结,说老师曾经表示过内疚。我沉默了很久,然后笑笑没说话。
走到现在说恨也谈不上,说没放下也不至于。但我没法像小说那里写的那样,搞什么冰释前嫌,感怀师恩之类的。其实对或者错,这么多年,早已不那么看重。有时候我想,是我太脆弱太极端吧,多大点事,可是谈到原谅甚至重新建立联系,我实在提不起兴致。
就是比陌生人还远一点的陌生人啊,谈什么成就了现在的你,我不接受这样的逻辑。会有别的途径可以通往此处,不要因为现在到达了,就认为那是唯一的道路。
所以有什么可原谅的,人生不是来讲道理的,你经历的一切,若以你的感知那是伤害,并因此要穿过黑暗,连头不要回,何必再回到甬道的起点,看看伤疤愈合了没。所以我可以理解,可以祝福,但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