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之时，他立于高台之上，眺向远方。听到身后脚步声，他略回首，看清来人后微微一笑，便收回视线，低头将目光投向满目疮痍的皇城。她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寒风吹动他的衣角她的裙角，猎猎作响。
沉默良久，他转过身，定定看进她的眼睛:这结果，你可满意?
她袖中握着短刃的手紧了又紧:你早已知晓?
他忽的笑了:知晓?知晓什么?知晓你是敌国将军之女，混入后宫只是为了报当年杀父之仇?知晓你为了登上后位，机关算尽陷害后宫嫔妃?知晓你为了拉拢群臣手段用尽?还是知晓你偷得皇城机关布局图交与敌国，使得城破国亡，百姓流离失所，而我也将死于你手?
他步步紧逼，脸上笑意逐渐放大，眸色却深的令人窒息:是，我都知道，可我宁愿我不知道。
他轻轻拥她入怀，就像以前一样，却不似从前怕她消失一般紧箍住她。他低下头，唇贴在她的耳畔，亲昵的姿势，温热的气息，却吐出令她心凉的话:那你可知，为何你能轻易混入后宫之中?为何你能顺利登上王后之位?为何我朝忠臣在你三言两语的威逼利诱下便顺从与你?又为何你能轻易盗得机关布局图?
她身子一软，短刃掉落于地，却无暇顾及。他松开她，俯身捡起匕首，刃身反射的寒光刺痛了两个人的眼睛。他将匕首塞进她的手中，温柔地替她将鬓角的碎发理于耳后:其实，你都知道，只不过装作不知道。
他闭上眼睛，悠悠开口:当年战场生擒你父亲，本想套出有用情报，不想他自尽殉国。我敬他忠烈，两国停战后乔装成使臣亲自将他的尸首送回府邸，便见到了你。你当时并没有哭，只是眸子清亮得吓人，只那一眼，我便爱上了你。后来你入宫，我是欢喜的，只盼有一天，能得到你的回应。我用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和自己的一条命，赌你的爱情。
他顿了顿，睁开眼睛:可是我赌输了，我给你所有的宠爱，换来的只有你的虚与委蛇、虚情假意和逢场作戏。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庞，他的手温热，她的脸冰凉。他依旧微微笑着，一如既往地温柔，薄唇轻启，却带着股血腥气:原来我是爱你的，可是现在，呵，我有些恨你了。
她愣怔，脑中回荡着的只有他以往的温柔，在他蓦然倒地后错愕许久，回过神后跌坐在他的尸首旁，终于痛哭出声。
从前，他爱她的时候，她对他只有恨。现在，他带着恨离开她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是爱他的。
只不过，一切都已经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