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左右，城市上空一声巨雷惊醒了不少尚在睡梦中的人。
小西起初还以为是对面的楼层装修，他把眼睛张开一条缝，看到了窗外阴沉沉的天，还有窗户底下晃眼的台灯，允就趴在桌子上，瘦削的身子缩在大衣里，一动不动，看样子睡得正熟。
小西睡意全无，蹑手蹑脚地走到写字台边，拿起桌上的几张五线谱瞧了瞧，他并不认得这些奇形怪状的符号，他只知道，这个哥又是一夜没睡，不知道又从哪里得到了灵感，怪不得昨天早早就带自己离开了酒吧。
他洗了把脸，穿件外套出了门——今天正好可以换自己来买早餐。
即使在闹市区，这个时间也没有多少行人和车辆，倒是有不少穿着校服的学生，小西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在这些人中间，在他们看来，自己是不是就像那种习惯了逃学的不良少年？小西对上学说不上有多渴望，在他的印象里，孤儿院给他们上课的老师们并不是那么友好。小西喜欢雨天，可在孤儿院的时候，只要碰到雨天，孩子们就会被禁止外出。记得开始跟着允生活后遇到的第一个下雨天，他偏不打伞，硬要淋着雨走，看他那陶醉的样子，允还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
真的下雨了。小西抬起头，雨滴一点两点落在他的脸上，冰凉，他打了个寒颤，然后突然想起来，这一次他是真的忘记了带伞。不过与其后悔自己没有带伞，倒不如庆幸穿了一件带帽子的外衣，小西这样宽慰自己。允常说小西傻，是因为这孩子的心里似乎永远都没有烦恼。
继续沿着街边走，早点铺的香味弥漫了整个街角，但小西经过了它，原因是他看到了早点铺旁边的游戏厅。刚刚开门的游戏厅里并没有什么人，小西摸了摸兜里的钱，斟酌了片刻，选择了觊觎已久的电子赛车和篮球机，各玩了一把。
再出来的时候，雨早已下大，路面上都积起了水坑，小西傻眼了，想到一会儿回去后可能会看到允阴沉着脸的样子，他吐了吐舌，赶忙在隔壁的早点铺买了允最喜欢的三明治，然后把外套脱下来罩在头顶上往回跑。
不巧的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被红绿灯挡住了去路，小西独自顶着外套站在十字路口，觉得自己相较于打着伞的行人们显得尤为狼狈。他焦急地数着红绿灯的秒数，耳边却响起了伴着雨声不太清晰的两个人的对话。
“……后来怎么样了？”
“我姐说他酒醒了以后自己就回来了。”
“然后呢？他没有给你道歉吗？”
“道歉？别逗了，他本来就是故意砸我的，我怎么能指望他……”
“喂！小心！”
小西感觉到有人从后面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用力一拉，拉到了那个人的伞下。一辆轿车从路边飞驰而过，水坑里的水像浪花一样飞溅出来，包括小西在内的三个人都没能幸免。
小西的一左一右是两个穿着校服各打着一把伞的男生，一个相貌俊秀，另一个则因为一张娃娃脸而显得年龄很小，不过他们个子都比小西高一点，是高中生的模样。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了哀嚎：“啊！我的裤子遭殃了！”
“雨天还开那么快，过分！”其中一个忿忿地说。
“还好，我们穿的是校服裤子……可是你可怎么办啊？都湿透了。”和小西在一个伞下的娃娃脸男生说。
另一个则毫不忌讳地笑出声来：“哈哈，是啊，你就倒霉了，怎么出门都不带伞啊？”
在反应过来他们是在说自己之后，小西这才低头看了看衣服，不光牛仔裤的裤腿湿透了，连白色的衬衫都被溅上了泥点。他抬起头，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这尴尬的一笑，在这两个男生眼里却显得很腼腆。小西的模样实在是太过乖巧，尤其是那双眼睛，像两汪清水，闪烁着不谙世事的青涩。
“辰，你别笑他了，快给他纸擦一擦。”
那个嬉皮笑脸的男生敛起了笑容，在身上的口袋里挨个翻找着纸巾。
“谢谢，不用了，我就快到家了。”小西摸了摸手里的三明治袋子，已经有些凉了。
“你家住在哪儿？”给他撑伞的男生问。
小西指了指马路对面。
“刚好和我们学校顺路，你又没带伞，我们送你一段吧。”
小西没有拒绝。其实身边的这两个男生他见过不止一次，不论上学还是放学，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要说小西的心里永远没有烦恼，当然不是，他做梦都想有一个可以和自己形影不离、谈天说地的同岁伙伴，即使他再依赖允，允也只是一个和他有四岁年龄差的哥哥。认识这两个男生就挺好，小西想。
“你多大？看你的样子，应该在读初中吧？”叫辰的男生问他。
“十四岁，我不上学。”小西如实答道。
“哈？”两个人同时看向他，“为什么？”
“上学……也不是什么必要的事啊。”小西记得自己当初就是这样回答允的。他见两个男生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些，又补充道，“我现在正跟着我哥学音乐，我唱歌好，每天和我哥在酒吧驻唱，能挣不少钱。”
小西的话让两个人几乎开始怀疑他们自己上学的必要性，在酒吧驻唱这样的工作对于年轻人来说无疑是太酷的一件事。两个人面面相觑，彼此的眼神里仿佛在说，学校真是耽误了他们施展才华、一夜暴富的机会。
“你叫什么名字？”三个人走到了小西住的楼下，辰问他。
“小西。”
“你在哪个酒吧？我们可以进去吗？可以听你唱歌吗？”辰期待地看着眼前的男孩，旁边的娃娃脸男生也一个劲点头。
“当然可以。”小西没有片刻犹豫，“这附近只有一家酒吧，顺着这条街走就到了，我们每天下午都在。虽然不允许学生进去，不过你们只要提允这个名字就好，他是我哥。”
“太好了，以后我们有空的话一定会去找你。”娃娃脸男生笑着，月牙形的笑眼显得十分亲切，“我叫吉，他叫辰，咱们下次见吧。”
小西看着这两个莫名很热情的男孩，点点头说：“好。”
他们离开之后，雨便停了，小西拎着几乎冷掉的早餐，飞奔上楼。他感觉自己今天尤其幸福。
推开门，惊醒了趴在桌上的允。
“你又出去乱跑了。”允揉着眼睛，嗓音比往常更加沙哑。
“哥，我交到朋友了。”小西试图措辞很久，终于吐出这样一句话。
允讶异地抬起头，看清楚了这个衣服湿透，兔子一样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异常兴奋的光芒的小孩子，半晌，他说：“傻小子，都淋成这样了，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哦，好！”
浴室的门关上的同时，允看着桌上的三明治，想起了小西方才的神情。
“什么样的朋友呢？”允扶额笑了。真是欣慰。
（未完待续）
（故事取材于防弹少年团花样年华系列M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