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秋的诗句,我以前最喜欢的是:“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这首针对悲秋伤秋者的反驳,既符合我对既定的逆反,又符合我对秋不悲的认同。为了反驳一件事,文人常会用力过猛。其实,秋还是那个秋,至于究竟是“秋风秋雨愁煞人”,还是“我言春日胜春朝”,真正不同的,是人心。
十月底的几天大雨,滂沱,瓢泼,倾盆。这对于有些人来说,无非是一场无比麻烦,又教人心烦的暴雨。而对于有的人来说,诚然印证着心碎,印证着苍天的悲鸣。天气固然糟糕透顶,心情又何尝不是?
岁月的流逝,生命的消逝,人除了忍受,没有别的办法。
有一个在地震中被压了五十多个小时的女生,截肢后在病床上开始画画。其中有一张画的是她自己被压在废墟下,只能看到脸,一只手撑着头上的石灰板,眼睛睁得大大的,向外看,那是她“绝望又希望”的一刻。她说画这张画的原因,是后来玉树地震发生,别人要她给灾民画张画来展览。别人的要求是“给他们画个新家园吧”,但她画了自己,她认为“这样才是对他们的安慰”。冠冕的安慰往往没用,但也许坦诚地共情可以。
人不用认真思考人生的那段时间,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只是“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这八苦随便冒出几个,就容易让人质疑人生、思考人生了。人置身巨大的未知世界中,一切往往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偶尔出乎意料的好,偶尔又出乎意料的坏,除此以外,还有漫长的平平淡淡。
“有何胜利可言?挺住就是一切!”
我第一次看到奥地利诗人里尔克这句话的时候,并不理解。胜利,这世上怎么会没有胜利?比赛的胜利,辩论的胜利,战争的胜利……这些不都是胜利么?后来我终于明白,每个生命自出生,便注定要离去,既然如此,哪还有什么胜利可言?挺住,就是一切。
《壹心理》有一期杂志叫《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卷首语说得很好:“孤独是我们每个人的宿命。因了我们每从虚无中来,最终亦会归于虚无,活着极像在人间这茫茫大海中不断漂泊的孤岛。深切的孤独刻在我们的灵魂深处,无法湮灭。不过,幸好有爱。爱就像一座座稳定的桥梁,将你与他人得以能够联结。而我们内心的许多力量,都是通过爱的桥梁得以传递。”人生而孤独,孤身而来,亦将孤独而去,但幸好,在我们停留人间的这段时间里,还有爱。
天凉了,真的凉了,以后也会越来越凉,戴条围巾吧,你的脖子和热水瓶一样,需要个塞子来保暖。这世间有很多爱,有的爱已成过去,有的爱尚未到来,有的爱你正在享有,有的爱与你无关。但唯有一种爱能陪伴你始终,那源于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