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德隆寺庙的第一天,我遇到一个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眼前的女孩面若桃花,肤若凝脂,看得人心神荡漾,可我李小二是那样只看色相的人吗?我是单纯的在探寻内涵。
“我叫……什么,与你何干”,小姑娘冲他翻了个白眼走了。
第二天
“这位浇花的姑娘,可否告知我你的芳名”
“你有病吧”
卒
第三天
“明空长老在发放夜壶,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顺便帮你领了”
“这是你的,拿着快走”,姑娘“当啷”把一个夜壶丢到李小二面前。
第四天
来了来了来了,树后面的李小二噌的窜出来,
“见过姑娘”
“滚”
“姑娘慢走”,一脸喜庆的李小二对着背影挥手告别。
第五天
“小姐姐,行行好,给口饭吃吧”
姑娘看着眼前这个衣服整洁,却打满布丁的干瘦小孩,正满脸难为情看着她。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铜板给他,转身就要走。
“啊!”
姑娘吓了一跳,回头刚想看看怎么回事,就感觉大腿好像粘上个什么东西,甩都甩不掉。
“小姐姐你真是大好人,你一点要告诉我你的名字,日后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小孩鼻涕眼泪都沾到裙子上了。
姑娘不敢使劲挣扎,无奈的用手擦了擦眼睛,环顾了一下周围,看见了客栈墙里边正竖着耳朵偷听的李小二,低头在孩子耳边耳语了几句。
李小二见小孩回来了,一脸得意的笑,哈哈哈,没想到我这么聪明吧。
“快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
“姑娘说你想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得再给我两个铜板”
李小二一脸肉疼,摸摸口袋掏了两个铜板递给他。“说吧”
“姑娘说你想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得再给我两个铜板”
“还要两个铜板!你这个小孩将来不得了啊”,把两个铜板在手里攥了好一会,使劲的塞到他手里,“这回说吧”。
“姑娘说你想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得再给我两个铜板”。
“我没钱了!你这不是敲诈嘛”,李小二心脏病都要气出来了,可还是一咬牙把最后两个铜板也给他了。“快说!”
“姑娘说你想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得再给我两个铜板”。
“我真没钱了,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可去找你娘了,你再不说,我…我…我可揍你了”,李小二举起拳头吓唬起小孩来。
“姐姐就是说你想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得再给我两个铜板”,小孩满脸委屈的看着李小二。
“什么!!!”,啊!我怎么上不来气了,谁掐着我的脖子。
“那这钱…要不还是说好的一文吧”,小孩扑扇着大眼睛,把钱递了过去。
李小二看看钱,又看看孩子,使劲吸了一口气,“你拿着吧,回去给家里买点吃的,别都买零食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六天
“等等我……额……没事了”,李小二使劲的拉回了那只不由自主向前迈出的腿,我忍我忍我忍。
“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啦?”
“你想开了?”李小二一松手,蹭蹭几步跑到姑娘身边,嘴咧的都快哭了冲着姑娘乐。
“没有”,姑娘笑了一下,走了。
等一下,我的脸怎么了,它是不是瘫痪了。
第七天
李小二坐在德隆寺庙的主殿台阶上,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托着下巴,无精打采的看星星,不时咬上一口馒头。
姑娘走过来,给了他一个油纸包,李小二打开一看,是五块桂花糕。
“你把钱都给他了?”,姑娘在小二身边坐下。
“嗯”,李小二咬了一口馒头,随便嚼了几下就咽下去,确定嘴里没有食物残留物了。
“他叫端午,端午节出生的,爸爸在他三岁的时候走了,再也没回来,只剩他和他娘相依为命,他娘干不动力气活,只能给别人做点针线活过日子,那孩子挺好的,很善良、朴实又聪明”。
“看得出来,那孩子家里日子过得不好,却有一个能干的家母。这样吧,你这个月的牙祭我请了。”
“真的?这回是真的吧!”
“我六姑娘说话什么时候食言过”,姑娘瞥了李小二一眼。
“为什么大家都叫你六姑娘,却不叫你的名字?”
“因为我没有名字”
“为什么?”
“也不能说我没有名字吧,我的名字只有明空长老知道”
“为什么?”
“我是明空主持捡来的,那时咱们这只有五个孩子,我就是第六个,所以大家都叫我六姑娘,而我的名字长老似乎不愿提起”。
“你想知道你的名字吗?”
“有时候想,有时候又觉得无所谓,没有名字我还是我啊,但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又好像缺点什么。”
从那天起我不再问她的名字了。她很讲义气,真的给我买了一个月的好吃的,当然了,和这相比帮她做一个月的功课也不值得一提。至于她的名字,如果她觉得不重要,那就不重要,如果她想要找寻,我就陪她找寻。
春天的午后总是慵懒的,
“小二,我能跟你说个秘密吗?”
太阳越来越刺眼了,能躺在山坡上晒太阳的日子原来越短了。
“是你代我打扫的主殿吧”
“你怎么知道?”
“星和小师父巡查那日,知我逃课在后山睡着误了工的只你一人,可是你是怎么知道他要突然检查呢?”
“我听到明空主持吩咐第二天邻乡的德裕寺要来人交流佛法,让把主殿洒扫一下,提早做些准备,我知道那天正轮到你做值日……”
“等等! 你听到的?他们在哪里说话?你不是应该在偏房上课吗?”
“其实……我从小就有点不同,只要我想就能听到很远的地方。只要我想要就可以看见很远的地方。”
“隔着墙也能看到?”
“对啊”
“所以端午与你相遇那日……”,我的铜板!我的钱啊!
“哈哈哈,你在酒馆里偷听的姿势实在太好笑了。”
“你要再给我买一个月的零食!”
“不要!”
“好吧”
忽然就沉默了,是谁说的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反正现在很安静,鸟都没有。
“你不怕我吗?”
“我为什么要怕你?因为这样我以后就不能出轨了?”
“什…什么出轨啊,你个臭流氓,咱俩又没在一起”
“那你将来要不要做我媳妇儿?”,六姑娘看着李小二突然严肃起来的脸感觉他好像真的是认真的。
“可是我刚刚才告诉你,我和你、和别人不一样,我是异类。虽然我还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很奇怪。”
“可是无论你是什么,咱俩现在不都是躺在这晒太阳吗?你给我的桂花糕是甜的,你打我的拳是疼的,见到你会很开心,见不到你会有点担心,这些都是无论你是谁都不会改变的事,你难道不和我一样吗?”
六姑娘眼睛滴溜溜的盯着李小二,好像打开了新世界,虽然嘴巴没有说话,眼睛却在说,“是的,这些都是真的,原来我一直那么在意的事从来就没改变过什么!”
“李小二,我现在不想给你答复,你说的那些不变万一以后改变了呢?我的脑袋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我这辈子只能和一个人在一起,如果这个人背叛我,是会付出代价的。所以我们就安安静静的晒太阳好吗,等你准备好,我们再说!”
空气突然又安静下来了。
真的太安静了。
鸟都去哪了。
不对,太阳去哪了?
“李小二快起来,有问题!”
“什么问题,怎么了?”李小二离开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空气,变咸了!”
“啥?”
“我们快走吧,去告诉明空主持。”
两人迅速向山下走去,可是突然六姑娘停下来,浑身战栗,用手扶着额头。
“啊,疼疼,疼。”
“你…你怎么了?”
“离我远点!”
李小二上前去扶她,谁成想六姑娘一把推开他,可这一下竟然把李小二的衣服划破了,肩膀上还渗出些血迹。
六姑娘强忍着疼痛,站起来,酝酿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在找寻着什么。忽然,目光停留在东南方向,迅速的集中精力靠着毅力把袭入脑子的那一抹异念逼出体外。
六姑娘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脸上一颗颗低落。小二见六姑娘瘫软下去,一个箭步冲上去,扛起六姑娘就下山了。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个戴斗笠的人坐在码头吹笛子。”
下了山,六姑娘却不想回寺庙了
“我们去镇上吃好吃的吧,我现在要多饿有多饿”。
所以我们现在正在张大娘的小饭馆里吃东西。和小二“半路出家”不同,六姑娘从小在寺院长大,虽然师父们不会刻意让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不沾荤腥,却也养成了吃素的习性。可是李小二从没看见过这么吃饭的六姑娘,好像素食填不饱肚子一样。
“你能看见那个戴斗笠的人的样子吗?”
六姑娘摇摇头,撑的鼓鼓的一口饭菜还含在嘴里来不及咽下。
月明星稀,三层的著经阁只点了几盏灯,微弱而昏黄的灯光给了黑暗中的行人一点指引。
“见过明空主持”
“小二啊,你来德隆寺庙也三年了,一切可都适应了?”
“小二在这过的很好,只是......偶尔会有些思念爹娘,不知道师父有没有他们的音信。”
“三年前,你父母出远门,把你交给了我,三年过去了,你父母仍是音讯全无,我也是没有一点他们的消息啊。”
小二低下头,掩饰起红了的眼。
“师父,今日小二前来有一事相求”
“是六姑娘的名字吧”明空主持定定的看着小二,然后又缓缓开口。
“名字我不会给你的,有些事不让小六知道比较好,你不觉得她现在这样很好吗?”
“可是师父…为什么?我们都有名字,为什么小六却偏偏不同?”
“名字承载着一个生灵的命格,无论是动物还是一株花草都是一样的。而命格承载着生灵最大的秘密,它这一世的轨迹,最强的能力、最致命的弱点、最后的结局都在这其中。你们相处的时间不短了,你应该察觉到小六和普通人不一样,或者说,和人不一样。名字对普通人来讲或许没什么重要,但是对小六来讲,可能等待她的是一个残酷的现实。等到那一刻,她看到的世界就变了,我很怕小六那孩子承受不住,而这个后果你又能承担的起吗?”
“小六和人不一样……小六她……难道真的不是……”
“孩子,冲动有时会蒙蔽你的双眼,而感情会影响你的判断,这是人最可爱也最无奈的地方。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知道你一早就猜出来了,只是还在疑虑,又或者,是不愿相信。”
“师父,小六最近很不好,越来越不好了,她总是做噩梦。我们那日在后山还遇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小二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明空主持。
“师父,我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联系,但是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请你救救六姑娘吧,我能做什么?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说着小二就要跪下,明空主持一把扶住他。
“起来孩子,我需要了解一点情况,三日后的阴历初七你再来找我。”
六姑娘躺在床踏上虚弱的睁开了眼睛,浑身是汗,外面月亮还很高,怕是时间还早呢。自从那日从后山回来就经常会做噩梦,而且越来越频繁,脑袋里总是闪烁着一些不知是谁的记忆。
六姑娘起身把灯点着了,想找本书看,手指划过一摞经书,最下面压着一本破破烂烂的,是刚相熟时小二送给她的,都两年了,六姑娘擦了擦封面上的尘,只见书上写的三个字叫《山海经》,翻开了第一页,在灯下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传来了清脆而微弱的敲门声,然后是一个人小心翼翼的问道,“六六,是醒了吗?”
是小二,六姑娘把门打开,见小二端着一碗汤站在外面。
“我刚刚路过看你窗子亮了,怕是你又睡不着了,我读书看见个方子,据说可以助眠就煮来试试,这里面放了党参、大枣、麦冬和茯神,我偷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你趁热喝了吧。”
“小二谢谢你。夜深天凉,你进来说话吧。”
“不了不了,且说几句话就走,看你点了好一会灯了,是干什么呢?”
“在看你送我的书。”
“我送的?我几时送的?”
“就是这本啊!”六姑娘把书拿出来给小二看。
小二看了眼封面,《山海经》?眼珠子都要掉书上了,这不撞虎口上了么,这讲的都不是人的事啊!小二一把把书扯了过来。
“你…你抢我书干嘛?”,六姑娘整个人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这这……这书不好看,我再给你找本别的。”
“我刚才看了,挺好看的,我就看着这个。”六姑娘圆眼一瞪,小脾气就来了。
“你快点还我!”
“我给你找本别的,找本别的更好看的,行不?”怕六姑娘来抢,小二把书举高高。
“不!行!,我就看这个,1、2、……”,六姑娘趁小二还在做自我挣扎状,跳起来一伸手把书给抢回来了,转身,回屋,关门。
“你记得趁热喝汤!”
“知道了!”
黎明在黑夜里涌动,天空逐渐泛白,明空主持似乎一夜未睡,在清晨第一道阳光出现前,放飞了毛毛,毛毛是他养的鸽子,今年两岁,这是它第一次的远途。
两天后的早上毛毛回来了。
回信只有七个字“无恙,且随缘顺势。”
“唉,希望六姑娘能挺下去。”
浮动的云朵遮盖了月亮,大地更是一片漆黑,镇上的人们为了省点灯油钱都早早的睡了,只有衙门和德隆寺还能看到点点星火。
还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同样的姿势。
“来了!”
“见过师父!”
“这几日六姑娘可还好?”
“小六精神头还不错,只是……只是能看出来她在硬撑,不知道多久没睡了,脸色越发苍白了。”
“小六之事,是有人在作祟,她的名签还藏的好好的,是谁想让她知道这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