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否认,阿橙是个漂亮妹子。
她绝不是那种传统美女:她肤色有些黑可头发却不黑,甚至还透着棕红,眼珠和我一样,是有些奇怪的黄棕色。与乖巧的白雪公主之流绝对差着“一个地下一个天上”的火候。
可她紧致的小脸蛋儿上明眸皓齿,眉梢眼尾微微上挑,那飞扬的神采,尤其是那火辣劲爆的紧臀与小蛮腰,绝对“引无数英雄尽折腰”。
男人们每天围着她团团转,虽常常被拒却锲而不舍。
他们说:她是那种带着野性与不羁的女孩儿,浑身散发着性感与智慧并存的光芒,是一颗不可多得的“黑珍珠”。
这颗“黑珍珠”离开的那年25岁,作为她的好姐妹,我可以发誓:刚来北京的阿橙,绝非如此美艳明丽。
过去的阿橙......
那是在四年前的一次大型招聘会现场,我们公司恰巧在那次招聘会上有个展位,而在排着队投简历的人群中,就有阿橙。当时的阿橙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土得掉渣!
当时我正代表公司招聘,轮到她时,我飞速的翻了下简历,叹了口气,这简历真是乏善可陈啊:二本非知名院校毕业、经济学专业,英语仅过了四级、电脑只会最普通的办公软件,在校成绩中等、没啥专长、驾照也没得一个。
我摇了摇头,实在不觉得她能在北京找到什么好工作,因为即使是应聘前台,她那黑黑胖胖的大肉脸也只能让她被拒之门外。
于是我甚至都没提问,就礼貌的指了指后面的宣传板说:“很抱歉,您不符合我们的招聘要求,简历您拿好,下一个!”
没想到她“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这一嗓子真可谓震惊四座,一时间我们的展位吸引了无数目光,我无奈的示意助理将她带到一边给予安抚,这才得以使招聘继续进行。
临近撤展,人终于散了许多,我长长的松了口气,一扭头,远远的瞟见了刚才那个黑胖的丫头,还在一根柱子下蹲着抹眼泪呢。
她抬眼看我,发现我的助理不在旁边,居然斗着胆子,拖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向我蹭了过来.....
“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是阿橙,阿橙啊,你看!”,她撩起披散的头发,让我看她左耳根部的一小块胎记,“我们是邻居啊,你真的不记得我啦......”她嘴一扁,脸又拉了下来....
“得了得了,别吹鼻涕泡儿了,排队时候就认出你啦,咱家族的棕眼珠,哪能认错!逗你玩儿呢,哈哈哈?”我得意的狂笑。
“姐,你还像以前那么坏!”她跳了起来,破涕为笑。
“啧啧啧,我说橙丫头,就你这条件,你怎么在北京混!而且,不是姐说你,我们全村的妹子个个貌美,哪里出了你这黑壮一号?”
“我四年前好不容易混进了大学,能毕业就不错了好么?!再说了,阿妈告诉我,做人,不能太张扬,中不溜丢最好过日子。”
“那你就老实呆老家呗,蹿北京来干嘛?!”
“想你了呗,也想跟着你好好看看这个花花世界。”她棕黄的眼珠里,流转出一丝憧憬。
王露失踪了......
就这样,我假公济私了一回,愣是给她招到公司做了前台。
老板李总为此开玩笑说:“你莫不是怕有人抢了你的风头吧?居然招了她!”
我乐呵呵的回复道:“老板,放心,半年之内,保证让她成为公司的一块好门面,您瞧好咯!”
李总伸手想拍我一下,我身子一转,躲开了。他,我可惹不起!
后面的一年,阿橙跟着我可没过啥好日子。每天不给晚饭吃,跑步机上边按摩脸边蹦跶,跑满一小时才给赏一块苏打饼;另外两餐也大多是寡然无味的清水煮菜叶配黑麦列巴;每周还要去四次健身房,由私教陪着做机械增肌训练。完成一周的艰苦锻炼后,周日才能被奖励吃一顿她最爱的奶油焗鹌鹑。
其实训练还好,阿橙和我一样,天生的好体质,可我们老家人大多嗜肉如命,这清汤寡水的阿橙就难以忍受了,成天嚷嚷着生死不如,几次叫嚣着要离开我这个法西斯回老家去,可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她留下来,不止是为我,还为了一件事儿。
有一天下班回家,阿橙对我说:“姐,露姐人真好,今天我去给李总送资料,路过她桌旁,不小心被电脑线绊了一下撇了脚,她不但马上扶我坐下,还帮我去给李总送了资料。”,我笑了笑,没有评价。
次日下班回家,我刚把车启动,阿橙又说了:“露姐是真对我好,每天都主动和我打招呼,有时候还给我带小零食吃,还老给我帮忙,就说今天吧,有人来找李总,当时正有个电话进来,恰好她路过,她主动帮我去通告李总,后来还帮我带客人进去找李总。虽然都是小事,但说明她人好啊~要是每个人都对我这么好就好了,咱公司有些同事,成天见儿的从我面前来来去去,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好像我是透明空气似的。”
“你那电话是不是接了半天没人吱声儿?”
“哇塞!你神了!这都知道!”
“呵呵,这个王露,也不看看咱是谁,跟这儿玩聊斋!她那哪里是对你好,她那是想找机会多和李总见面呢!”
“好像还真是哦”,阿橙转了转眼珠想了想,明白了过来,“难怪每次都那么巧。那,她想干吗?李总可是有夫人的,那天她夫人带孩子来公司送东西,我看到了,气场非常强大,而且长得可有气质呢!”
“王露当了多年市场部副经理了,上月他们经理王强离职了,估计是想补缺吧。而且,我早就发现她与李总关系暧昧了,那来来去去的小眼神儿哪里能瞒得住我。”
“她想当狐狸精???!!!”阿橙惊呼!
“想当就能当么......呵呵,这不还有咱们在呢!你听姐的,咱有办法”。
“好吧......她居然利用我,我可不能让她得逞,俺不走了,和她杠到底!”
结果倒是很简单:那个王露没让她费多大的神,因为没过两周,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了,据说连辞职信都没交就那么失踪不见了,李总为此还很是发了一轮火。
她?何须我调教......
又过了半年,我的小阿橙彻底变身了:她的胖脸蛋儿明显瘦削了,露出了可爱的尖下巴,皮肤透着光亮,身体曲线妖娆紧致,黑中泛红的浓密卷发衬着棕黄色上扬的眼睛,正是我们族群该有的俊俏模样!
嗯,她现在“很有味道”!
这句话是李总说的,昨天,他叫我到办公室,开着玩笑说:“你牛!那会儿还真没看出阿橙是块璞玉啊~你是怎么做到的?要不,你和我夫人聊聊?帮她也变变身?”
我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他的夫人,何须调教,见到她的第一天,我们就认出了彼此,从那双棕黄色的瞳孔里......
是的,我们都来自古老的狐族。千百年来在人类中广为流传着的狐精传说,绝非空穴来风。
只是太多的故事神化了我们。我们其实并无太多神奇的力量,仅仅是学会了如何幻化为人。
我们甚至无法改变自己眼珠的颜色——这是所有狐族的统一标识,我们更无法改变自己的性别身形年龄。
比如阿橙:她之前是黑胖的小狐狸,那她就只能变成黑胖的小姑娘,若想变美,和各位一样,全得靠自己。
这千百年来,人类一直在压缩我们的生存领地,为了不被灭族,我们只能变身人类混迹于人群之中,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在我们很快察觉,人类社会貌似是个文明社会,其实也完全遵循着丛林法则,这些年,我耳濡目染了太多残酷商战那充满着卑劣诡计与无耻勾结的惨烈真相,我常常觉得,很多人类比我们族群更加嗜血、更加贪婪、更加凶残。
据我所知,这个世界还有不少其他狐族也同样混在人群之中。
阿妈曾经告诉我,每个族群都有自己的性格特点:有的族群凶残,有的族群怯弱,有的族群特别有智慧,而我们这支族群则拥有惊人的美貌;而且,每个族群都有各自不同的图腾,比如我们族群的印记就是之前阿橙给我看的那个耳后胎记。
阿妈在我离开家乡时曾郑重警告过我,务必留心那个最凶残的族群,他们是已融入人类社会的狐族中唯一一个仍嗜鲜血的族群。据说他们非常善于伪装,唯一藏不住的,是他们手腕处的那块棕红色种族图腾。
而李总的夫人,手腕处正有那么一块棕红色印记......
因此,那天我告诉阿橙对付王露的方法,只有一句话:“想个办法,让李总的夫人看到真相”。
事后阿橙知道了真相,她惊惧的瞪大双眼,用手捂着嘴对我说:太过了,这个惩罚太过残酷了......
没想到人类这么不讲情分......
一转眼,阿橙已来到公司三年。这三年里,李总身边来来往往的美女不少,可除了我和阿橙,无一例外呆不长久。
因为一旦有女孩儿被李总看上,阿橙就会故意去找她寻事挑衅,滋生事端:或强抢对方男友,或在工作中使用手段让对方出错,直至把对方彻底挤兑走。
事情发生的次数多了,公司里就开始流言满天飞。
有骂阿橙是天生的狐狸精,心肠恶毒。有说阿橙和李总关系不清不楚,就因为妒嫉才赶走那些同事。
从此人人防着她、躲着她,对她态度冷淡。
我看在眼里,很替她不值,多次劝她不要多管闲事,我苦口婆心的劝她说:“人类的事情咱们少管,万一李夫人误会了你,那可是灭顶之灾啊。”
她总是笑着回复我说:“没事儿的,我行得端坐得正,不怕她怎样,再说,一点流言蜚语算什么,好过让她们枉送了性命。”
好在我因为担忧,专门约李夫人就此事透彻的聊过一次,她表示并不想滋生事端,何况都是同族,承诺只要阿橙不动李总的心思,她绝不会对阿橙不利。
嫁给了花心的李总,她也是诸多无奈,“没想到人类这么不讲情分,20年的夫妻啊...”这是李夫人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你的枕边,睡的是谁?
一年前,一个特别妖娆的女孩子经人介绍来到了公司,她的样子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乌黑的头发,白皙的肌肤,红艳的嘴唇,紧致的身段,她不是狐族,却比我们族人还要美艳。
我和阿橙都能看到,一见她,李总的眼睛都直了。
阿橙立刻警觉起来,多次寻事挑衅,想把她挤兑出去。
没想到这女子非常聪慧,不但不为所动,反而每次都能软软的把阿橙的刁难顶了回来,有几次反而把可怜的阿橙挤兑得一肚子火。一来二去,阿橙也懒得管她了。而她,果然没有例外的与李总勾搭上了。
李夫人听闻流言,向我们询问过几次,阿橙每次都当场否认,还阻止我说出真相。
可这事儿李夫人最终是知道了,她估计是翻看李总微信发现了真相,更让她暴怒的是,那女子居然还怀上了李总的孩子!
可惜,这些事是我后来才猜到的。
李夫人当天并未通知我,而是直接叫了阿橙到她家,我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我可怜的阿橙再也没能回来。当晚,我发现情况不对,到处找人都未能联系上阿橙,我也曾怀疑过李夫人,同样再也没能找到她,她们,都失踪了。
最让我奇怪的是,那惹事的女子事后很长时间都完好无损的呆在公司,从李总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又过了几个月,入冬了,那女人居然在离开公司3个月后,公然顶着个大肚子回到了公司,她穿着奢华的貂皮大衣走向我,我注意到她脖子上围着一条毛色深暗的老狐皮。
她笑盈盈地递给我一个纸袋,说:"送给你,一张绝对完整的狐皮领,做这毛领可花了我好几月的时间呢。”
我的心里突然升腾起巨大的恐惧,颤颤兢兢打开纸袋一看,里面果然是一条非常油亮、美丽的红黑狐皮,那狐皮的耳后,还印着一块小小的胎记......
我一阵眩晕......
隐约中听到那女人银铃般的笑声:“她可不是我杀的,想知道真相,你得问我脖子上这位了......”
故事讲完了......
你的枕边,睡的是谁?
文 | 咏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