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空气充满了潮湿,窗帘下的暗影躲在一边扭曲地瞅着丝丝缕缕阳光渗入屋内。他突然睁开眼,似梦中惊醒般,迟迟没有动弹。片刻又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有条有理的穿衣打扮。他捧了捧水随意的往脸上抹了两下,又拿着杯子盛了半杯水往嘴里送了一口抬头“咕噜咕噜”一阵又低头吐了出来。他看着水珠歪歪扭扭的从杯口滑了下来,没入杯底不见踪迹。
擦了把脸,他仔细地戴上面具,摆出完美无瑕的笑容,套上又肥又大的外套,顶着蓬蓬的头发,将皮鞋擦的很亮,将头埋的很低,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门。楼道里有人和蔼地打招呼,有人急匆匆地下楼,小区门口也有人慢悠悠的遛狗。汽车按着鸣笛走走停停,有人西装革履夹着公文包打着电话,有人领着孩子行色匆匆。他像一个与世界无关的人,隔着一层玻璃,冷漠地看着世界。阳光像是一把利剑,生硬地刺破了他的内心,鲜血淋漓,不堪入目。那完美无瑕的笑容映着太阳,刺眼极了。
他去上班,公司里奔忙的一个人踩着他的皮鞋踏过去,皮鞋瞬间凹了下去一块,那人回头笑笑说:“下次躲远点!”他的面具上仍是完美无瑕的笑容,面具下的嘴角抽了抽,又恢复了平静。他将文件放在桌上,弯身擦鞋,窗口刮进一阵妖风,文件像一个个飘飞的仙子,零零落落地落在地上。他着急去捡文件,碰洒了鱼缸,水瞬间淋湿了重要文件。所有人唏嘘地看着他,暗想着幸亏不是自己,然后摇摇头走开。一个比较善良的姑娘过来,试探地问:“需要帮忙吗?”他依然用面具上完美无瑕的微笑对着她,轻轻地摇头,然后迅速低下头,生怕面具下慌张的模样显露出来。善良的姑娘以为当真没事,犹犹豫豫地走开了。看了一眼地上的鱼,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认命般躺在地上又仿佛很不甘地拍打一下鱼尾。他将鱼捧在手心,看着它一点一点虚弱,最后他将鱼放进一个灌满水的瓶子,鱼又摇起尾巴,勉勉强强活了下来。
他强装镇静,干着杂活。面具上的笑容配上毫无波动的眼眸刺眼极了。午饭时间,快递小哥不好意思地说少带了一份,并带着歉意将那一份钱掏出来放在桌上。很快饭菜剩下仅有一盒,他刚走到跟前想将盒饭拿走,恰好遇上公司财务来取钱,顺带拿走了最后一盒盒饭。他呆滞地瞅了瞅刚刚放盒饭的位置,心跳剧烈起伏,面上仍是微笑,近乎僵硬。没有人看他在干嘛,有没有吃饭。
他近乎疯狂地干活,想将自己揉进地缝里,极力地蜷缩着身子,不断祈祷所有人将他看成透明人。快下班时,经理严肃地进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骂的狗血淋头,并告知他明天不必来了。他也不解释,尽管低着头,尴尬地抿着嘴。那一刻世界仿佛是安静的,他仿佛以为戴着面具挨骂的就不是他了,他可以偷偷躲起来不听,不看,不想。
回家的路上零零散散的行人,一对情侣悄悄地说着什么,女的“噗嗤”一声笑,男的溺宠地摸摸她头。他走在屋檐下的阴影里,不听,不看,不想。
打开房门,浸满不知汗还是泪的面具悄然脱落,露出他那疲惫、迷茫、无措的脸。他仿佛无力的纸张顺着墙角滑了下来,终于瞳孔开始收聚,再收聚,泪水肆无忌惮地滴落下来。他抱着头,终于放声痛哭。
窗外的世界依然明亮,灯光都没有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