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倒卖火车票的人,我们称为黄牛,在医院专门倒卖医生诊号的人,我们称之为号贩子。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我是非观念分明,有较高的思想觉悟, 从心底里厌恶社会上的不正之风,对于倒号卖高价号的行为嗤之以鼻。可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和号贩子打交道,花费高于门诊正常门诊号100倍的钱向他们购买高价号!
2009年的冬天严寒来得早,10月下旬就下了一场大雪,天气奇寒, 我往返于我们学校的一个新校区上课,寒冷加上劳累导致类风湿复发,多天的中西药治疗宣告失败。游走性的疼痛像恶魔一样缠着我,关节不能屈伸日常行动受限,疼痛的我能勉强忍受,但是关节的畸形,让我无法直视忍耐。关节畸形,对于类风湿病患来说是非常可怕的结果,为此我我非常恐惧。2010年春节刚过没几天,我决定前往北京协和医院治病。儿子刚上大学,老公单位工作繁忙离不开,十几天陪着我也不现实,我也不想耽误他的工作,而且独自求医对我来说不是第一次,我想这一次我完全可以独自进京看病。我从网上查找了很多协和医院类风湿专家出诊时间,医院地址路线等,记在笔记本上,拉一个行李箱,带上银行卡和我的书,在阴历十三那天就出发了。
坐汽车转动车一路奔波到达北京,按照以前查的路线,直奔协和医院,到医院后我才知道,协和医院大多数科室是可以网上预约号,唯独免疫科不能,必须现场挂号而且要提前排挂号资格,每天只有70人,没有登记过的病患就不可能挂上号。大厅一侧有一个登记台,身份证实名登记,好在未过正月15,中国人传统的春节并未过完,医院里看病的人不不像平时那么多,排号的人也不多,我当时就登记了相关情况,排到了60多名。之后我才在医院附近找了一个地下旅馆租住。小旅馆据协和医院大约500米左右,地下有三层,房间走廊有些狭窄,但也算干净,我住在二层。这里大多是从全国各地来就医的病患及其陪护家属,住在这样的旅馆主要是距离医院近方便 。 第二天凌晨三点钟,听见不少人在楼道里走动的声音,他们都要去排队挂号了。我起了床,急急忙忙的赶到医院,夜里开始下的小雪还在不紧不慢的飘着,大街地面你有了一成薄薄的积雪,在清冷的路灯光下闪着晶莹的白光。挂号大厅灯火通明,挂号窗口未开(正式挂号时间从七点半开始),但已经站满了挂号的人,整整的齐齐排了七八队,每一队都不下几十人!有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有的人还拿了小板凳小坐垫儿。我哪见过这阵势,也没有什么准备,站一会儿累了就蹲一会儿,蹲的腿脚酸了再站一会儿。长时间的单调和乏味的姿势,让我感觉时间过得真慢!几分钟就会看看大厅上挂着的钟表,感觉那钟表的时针真像蜗牛一般,时间长了,腰腿都不自在,又酸又困,后来有人发把印有医药广告的报纸,我接过来就手放在地上,坐在报纸上,比之前轻松了些。可大厅里的地板砖冰凉。也不能长时间坐着,只能坐一会儿,站一会儿。工作人员过半个小时才是身份证,整理一下队伍,这时就会有一些小小的骚动,嗡嗡的说话声,倒也是让我们这些排队挂号的人变换一下姿势,对驱赶早起的困倦好像也起到了不错的作用。终于熬到了7点半,工作人员再次检查身份证件,维持队伍秩序,挂号的人,期待的窗口终于打开了,挂上号的人一脸喜色,我心里计算了一下,赵岩教授门诊一个上午也就15个号,我排的窗口时好,恐怕早都没有了,况且,大夫一般初诊先开化验单检查单,确诊开药方得等第二次就诊才行,还是先挂一个不太出名的大夫的诊号,检查结果出来后再说。于是我就挂了一个副教授的号。如我所料,他给我开了好几张化验单ct检查单,等我把这些检查的事项完成也是将近12点了,我终于可以吃饭喝水了。
初诊的号挂上不易,其实真正困难的还在后边,在接下来的等待结果的一周内,我要挂上一周后出诊的专家就诊号。阴历十五以后,就诊的病患剧增,就诊资格需要提前三天排队,等我抽过血,检查完发现,提前登记的队已经排的很长,而且是在医院大门以外的街道上边上排,当时小雪霏霏,寒风凄凄,白天的气温都在零度以下,夜里更是达到了零下十度左右,但排队的人数非但没有减少而是一直在增加,其中有带坐垫儿,有带板凳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带席子和铺盖,听旁边的人说,这姑娘为了给老父亲挂一个专家号,已经在这儿等了一个星期了,第三天的上午9点钟才会开始登记,这两三天需要彻夜排队,才有可能排上号!雪一直在稳稳地下着,雪花在阴暗的天空中随风曼舞。如果是和朋友或恋人在公园看风景,这也许可以是充满诗意和浪漫情调的,但这是在医院,对于远道而来的病患和家属可是另一番难以言说的滋味了。
我必须加入这个队列中排队登记,别无他选。可我排了约半个小时,原本肿痛的脚和膝盖,受寒风侵袭疼痛加剧,让我难以忍受, 想想我一个人连续排队两三天,根本不可能做到,只好放弃。我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我得想其他办法才行。回到住处,我马上联系了在京工作的一位同学和我们学校在北京校友会的会长,希望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帮助。但结果是失望,我每天都去医院,一是为了取那些陆陆续续出来的检查结果,二是打听一些消息。我很快注意到了在医院的大厅凡是有排队地方,总有几个人反复出现,他们和排队的人低声拉话儿,然后悄悄的递上一张名片,医院保安巡视过来他们就会迅速消失。稍一打听才知道,那几个人是到专家号的号贩子,虽然政府和医院明令严厉打击号贩子,但他们的活动还是很频繁,尽管医院是实名制挂号,保安要反复查验身份证,但他们仍然能用各种手段搞到知名专家的号,以此牟取高利。我冷眼旁观,观察那些号贩子的一举一动,但内心深处却充满了鄙视和厌恶,因为他们的行为导致很多病患无法求医之名专家,加重了如我一样的病患的精神痛苦,也加重了病患的经济负担。这时有的病患即使连着排两天队也未必能够挂到需要的专家号!
检查结果一份一份的拿出来,我的心越发的焦急,多耽搁一天,费用增加不说,病痛解除也会晚一天。一天中午在饺子馆吃饭的时候,我碰见一对老年夫妇打听医院附近有无便宜的旅馆,拉起话来得知他们的孙子在协和做植皮手术,孩子的爸爸妈妈回家筹钱,他们住在东单,离协和距离有点远。我领他到我住宿的地下旅馆,他们当即就订了房间。我得知他们来协和做手术,是有专家提前给他们走了绿色通道,专家给他们预约了病房,无需像我们一样辛苦的挂号。我向他们说出了我的难处,他们答应帮我,尝试通过他们孙子做手术的专家帮忙。我很感激,同是天涯求医人,同病相怜互帮扶啊!可第二天再见到老人家时,他们沮丧地告诉我他求了专家但还是办不成,他们那天下午就回了山东老家,再没见到那两位热心的老人。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专家号仍然没有一点结果,我更加焦躁不安,一天到晚满脑子想的都是挂号的事儿,我每天到医院大厅,希望能得到一些消息,想出一些办法,可是想的我头都疼了,也没有闪现出一点办法的火花,只能在挂号大厅徘徊。一天有一个30多岁的青年妇女也在打听赵岩的教授号,交谈中得知 她从东北人,浑身疼痛,想找赵岩教授看病,也是挂号无门不知如何是好。萍水相逢,同病相怜,我们俩都有抱团取暖的意愿。两人商量:卖高价号,两人联合起来和号贩子交易。可我们心里又担心害怕,两个单身女人进京求医,人生地不熟,和那些常年在医院里游荡的“号油子”打交道总让人忐忑不安甚至有些恐惧 ,担心被人欺骗,丢了钱财又耽误了看病。我们两人商量统一行动,一块儿和号贩子讨价还价,一起看大夫,一起交钱,最后她叫来了自家的在京某报社的老姨给我们壮胆。票贩子都是鬼精灵,你只要稍微有所表示他们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你,专家号都是明码标价,基本上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交易步骤也是按照他们的设定好的进行。号贩子要求我们提前三天交出身份证,他派人给我们排挂号资格,挂号,拿出号后一手交号,一手交钱,定金50元,号900元,保证挂到赵教授的号。我担心他们拿我们的身份证做些非法之事,所以不愿交出身份证。号贩子考虑了片刻说身份证可以先不交到挂号那一天早上交,实名制挂号,没有身份证是挂不出号的。我们坚决要求看完病再交钱。号贩子说这不合规矩,由于我们坚持,他也最终答应了,但必须多加100元,他要派人跟着我们俩。我俩咬咬牙答应了。我宁可多掏100元,也不愿意被骗900元哪。
正式挂号那天早上,我们四点钟到达医院挂号大厅,号贩子早已在那儿等着我们。他再一次向我们讨要身份证,我说说我们还是不放心担心受骗(真担心)。那个号贩子竟信誓旦旦说:我们常年做这种生意,是有职业道德的,诚信经营,承当你那个大夫的号就会给你那个号,绝不骗人。”又是几番交涉,费了不少的口舌。为了预防万一,我提出要求我们俩和号贩子互换身份证,我才会把身份证交给他。他很着急也很生气,说从没有见过这样买号的人。但我很坚持说“如果不交换身份证,那我也就取消买号交易50元不要了。”好吧,你一听就急眼了,一边嘟囔着一边掏出身份证交给了我。我仔细的核对了身份证上的照片,是号贩子本人,这才把我的身份证交给他。我悄悄用手机给号贩子的身份证拍了照。7.30以后,号贩子拿来了我们俩的身份证和医生诊号,我也交还了他的身份证,有了号看病当然很顺利,上午取了药,下午就乘车返程了,这是后话。当时我看到挂号牌上赵岩的号是九块钱,而我们花的是100倍的价格!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从号贩子手里买高价就诊号,也是令我无奈令我心痛的经历,。优质医疗资源的不平衡,地方医疗水平的低下,让病患不得不千里迢迢奔赴京城求医,颠簸之苦,求医之难,负担之重,压力之大,不亲临其境不能感同身受。而医疗体制管理的不完善,对非法活动的打击不得力,又让病患身痛之上又加心痛。如今,随着社会的发展,管理制度也在不断完善,我希望真正实现人民群众都能够享受到优质的医疗资源,方便就医。病患不再为挂号发愁作难受累,人人看得起病,看得好病。但愿人间无病痛,何妨架上药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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