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梦回,只记得梦中的两个场景,一个是城市里上小学时第二次搬家搬进的坐落在一个小胡同中的平房,那里是承载我为数不多的儿时记忆中记忆片段最多的地方。还有一个,就是曾经的老家那前后两进的大庭院。
小时候,每到寒暑假期,爸妈就送我到村里爷爷家。家里的北院,有一棵长得高高的、极为茂盛的大榆树,夏天的午后,我躺在炕上,看着从枝叶缝隙里漏出的点点细碎、闪耀的光,感觉奇妙、平静而满足。晚饭时,拿着奶奶给我的钱,跑到隔壁街道买喜欢的麻酱糖饼,然后回家趴在烧得嗤嗤的灶台边看奶奶炒茄子。不知道为什么,就着炒茄子大口嚼香甜的糖饼,然后跑到里屋灌一碗白开水,直到现在还觉得那是我尝过的最过瘾的饭食。夜幕降临,奶奶会在院子里支起两张小桌,拼在一起铺上垫子,给我做成一张临时的小床,爷爷奶奶分别坐在这小床两边,为我摇着扇子驱赶蚊虫。我躺在小床上面,看着漫天闪烁的繁星,享受着爷爷奶奶扇来的稍带热气的风,觉得生活就应该这样的静逸美好。
南院里除了一间小南屋之外,基本是爷爷打理的菜园,种着小白菜、萝卜、茄子和豆角,这些菜基本就能满足爷爷奶奶一年的青菜供应。还有一个勉强成为小花圃的地方,种着五颜六色的死不了花,还有火红的鸡冠花,院子里的鸡最喜欢在这里撒欢打滚。南屋对我来说就是个小书房,我的假期作业都是在这里完成的,初读《红楼梦》、《西游记》也是在这里。爷爷在架在南屋旁的梯子上吊上了自制的秋千,摇晃的幅度不大,但我最喜欢坐在上面发呆。
如果说夏日的老家给我留下的是出世般难得的静谧安宁,那冬日的老家就是入世的喧嚣和滚滚红尘。最最喜欢在老家过年,年夜饭和春晚之于我是不能缺少的仪式,大人们从除夕早上便开始准备年夜饭,从院子里天然的石头垒成的“冰箱”里拿出早早备下的肉食。郁闷的是因为家人多年夜饭时不能上大桌、春晚看得高兴却被不时出现的鞭炮声冲散,但这些郁闷也渐渐变成了长大后的久久怀念。晚上偶尔出来,总是习惯抬头看星空,那一颗颗闪耀着洁白的光,在心中铺下明亮的一段路。
现在,老家所有的小道都铺上了青砖路、安上了路灯,树少了,好几个小池塘都填平了盖房子,再也不见“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晚上明亮的路灯遮盖了眼睛里星辰的光辉。因为爷爷奶奶去世后长期不回老家,两进大庭院也给了堂叔家翻盖房屋。我梦中的老家已经渐行渐远,在不经意间一去不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