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东西终于翻滚着、涌动着冲出了缺口,让这幕剧不至于留下太大的遗憾
作者:@文傲
那年我即将毕业离校。
也许每一个还未毕业的学生都曾想,在自己毕业的时候,一定要轰轰烈烈的上演一场难舍离别的场景,比如跑到女生诉着楼下摆蜡烛、拉横幅,比如约着朝夕相处了4年的舍友一块买醉,喝大了就往宿舍楼下扔暖水瓶。
这些我场景我都看过,在我还没到毕业年龄,已经见过了各种人群用各种方式去诉说自己的“再见”。
而我呢?我毕业离校那天都干了些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
前一天晚上我打包好行囊,和还未离校的老毅呆在宿舍里玩手机。宿舍里其它3个家伙已经离校了,像往常逃课一样、像平常偷溜出去通宵上网一样,走的时候只是轻轻说了声再见,好像明天还会拖着睡眼惺忪的身子过来上课一样。
我和老毅没说什么话,老毅不喝酒不抽烟不贪玩,家在农村的他大学四年里一直都很安分守己,安分的上着课,安分的完成学校的任务,安分的按捺着自己不安分的青春。
我看着宿舍楼外,努力的想着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做,是不是还有什么在我明天的火车到来之前,再去弥补一点,弥补这充满太多遗憾的四年。
我问老毅明天什么的火车,他说不是明天,是后天。
哦,原来我不是最后一个走。
四年里,每年寒假暑假,我都会是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人,因为我不喜欢被送走。
我看着宿舍楼外直到教学楼晚间自习室熄灯,转身发现老毅已经爬上床钻进被窝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老毅已经不在宿舍了,也许是出去吃早餐了,也许是和往常一样出去晨间遛弯了。
离我开往家乡的火车还有4个小时,我从学校打车去往火车站大约半个小时,我睁眼望着天花板,一咕噜爬起来,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宿舍,将宿舍钥匙交给了宿管阿姨。阿姨笑着说,走啦?我说,是啊,走了。
出租车上接到老毅的电话,他说,走啦?!我说,是啊,走了,嘿嘿。
老毅问我火车什么时候开,我说就快了,我已经到火车站了。
出租车司机在旁边骂着前边强行并线的人,我挂了电话。
那座城市的火车站不大,候车厅进出也不用查验车票,我坐在候车室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像一尊化石,像一团空气。
世界很安静,连耳机里放的音乐是什么都分辨不清,每一个脑细胞开始被无数记忆片段填充,与舍友在宿舍捣鼓的MV、考试前夜挤满人的校复印店、图书管里遗落的日记本、校歌唱比赛舞台上的妆容……
四年里,每年寒假暑假,我都会是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人,因为我不喜欢被送走,我喜欢留下整理脏乱的宿舍,这样开学后才不会显得荒凉突兀。
可是这一次我不用了,我想走得轻松一点,连行囊都尽可能简便,带不走的东西都让它留在原地。
可是当我坐在那间小小的候车室里,排山倒海而来的记忆片段,和一直被压制而无处宣泄的情绪开始挤压我的神经,一点也不轻松。我低下头,让某些东西找到一个缺口,否则太难受了。感觉自己像是编排了一出蹩脚的剧目,临近结尾发现都是为了糊弄自己,显得难堪又愚蠢。
而那一天,让自己难堪到高潮的部分,是当我睁开眼时,看见面前几双熟悉的大脚丫子。
我抬起头,发现宿舍的老毅、家在本地的九子,隔壁宿舍的老潘正站在我面前。
九子说,到你们家的火车一天就那么一趟,什么时候开车以为我们不知道啊,就知道你还没走。
老毅说,你动作真快,我下去买个包子的功夫你就不见了。
老潘说,咦你眼睛红了……
日……
老子四年的光辉形象在那一刻崩了……
那些东西终于翻滚着、涌动着冲出了缺口,让这幕剧不至于留下太大的遗憾。
前些日子,正在上班的我接到一通电话,没想到是老毅打过来的。
有太多人,这些年除了静静躺在微信通讯录中的名字,已经找不到曾经相交过的痕迹。
我有些惊喜,老毅还是安安分分的语气,邀请我下周参加他的婚礼。
我和他寒暄了许久,对于他这些年的经历,以及现在的生活有些不可思议,但又感觉冥冥中这终是他的命运。
最后我告诉他,我没法参加,我在离家3千公里的地方,一年只能回去一两次,如果我老板心情好的话,或许能答应我请个一天假。
那天和老毅的电话结束后,我坐在工位上又想起了那个小小的火车站,试着寻找着那些曾经翻滚着的、涌动着的东西。
直到被领导打断,催促着我去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