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修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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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联合征文【品】之归途


天空是一片素白,除开高挂的太阳,偶尔掠过的飞机,只剩下一片缟素。是的,他看见了群山、树林、野草与痛哭流涕的人。脑袋一片昏沉,怎么回事?要向一边倒下了,该怎么办?现在可正在高速路上啊!来来往往的客车足够压碎这不堪的身躯。可头好沉,手臂上沾满了鲜血,口腔里有甜甜的块状物体还不停地吐出来。

他倒下了,他在热烈的阳光下倒在了高速路中央,他沉重得要闭上的眼睛看见大货车上下来的司机、骑警车而来的警官、闻风而来的救护车。密密麻麻的人群把他给围住了,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宽阔的走廊清晰地听见墙上钟表的秒针滴答声、黑的夜吹来了凉的风使得空气中的呼吸分子都紧张不已,尽头三个红色字体就像着阎王殿的招幡旗闪烁了三下。里面出来个穿大白褂的医生,拿着一张病危通知书与一张需要家属签字的手术同意书。

家属、家属?请王嘉翔家属来这里签一下字,病人需要马上进行手术。大白褂医生扯大嗓音喊着。

家属?家属?像是一颗从天而降的炸弹,随时都会要了在座的十几号人的命似的。在座的可没有王嘉翔的家属。王嘉翔是外省来这里打工的。这上哪找一个家属来签字啊?众人正在心急火焚之际,看似领导模样的政府工作人员无奈地上前把字给签了。并嘱咐医生哪怕要用最好的药、最贵的药,也要把他给救活过来。

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他费力地睁开眼皮,他记得那天下午吃了两块月饼,到了第二天早上就倒地开始吐血,胃也可能在出血。去找厂里的,不管,跑去医院,医院也不管?就跑到高速路上,一下子就不省人事,晕倒了。

其实早在之前,王嘉翔本来到医院治过,因为治疗费用高达几千块,他也就只能当无赖拖欠医药费。并告诉医生,“我还有三个孩子要上学,两个大的在上高三,他们要学费去上学啊!我早在之前就把钱汇过去了,我现在一角也没得,一分钱也没得。”医院也拿他没法,只能赶他走,他才绝望地去高速路口结束他这一生。

这次王嘉翔的手术费连同医药费高达万把块钱!由政府部门干涉向医院反馈情况,最终意见由医院来定夺。最终处理结果为,王嘉翔不用缴纳手术费连同医药费,只需缴纳几百元的住宿费。

虽说王嘉翔没有缴纳医药费,可政府人员决定还是要把他送回他的老家,原因是王嘉翔在阎罗殿门前走了一遭又回来了,可身体状况极差。王嘉翔现在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吊着盐水。

王嘉翔跨上了回家的火车,他是被抬进软座仓的,他靠窗潸潸落泪,他跟政府的说。

“我不回去,我还要为我的孩子挣学费呢?我回去了他们就读不了书了?我还要为我刚修起的家装修呢?还有……还有我带来的被子还在厂里,我还要回去!”

王嘉翔大喊大闹着要回去,可他却被领导的一句话破防了。你死了谁来埋你!对了,我死了谁来埋呢?谁来吊丧啊?对,死也要死在家乡。回去,回去还能见到老婆与孩子。

火车外的白天和黑夜交织,一晃而过的大地在窗外模糊起来,从平原大坝一路西行至古老的大山深处,屹立于云贵高原的山石好似远古的老人,无尽的岁月抹不尽的沧桑与坚毅不拔的精神源远流长。以前是,现在也是。远古的钟声带回了远在他乡的人。

01

老邓头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可惜的是两个男孩子有点痴傻。大儿子要更为严重,是个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小的一个要好很多,知道别人跟他表达意思的时候,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第三个是个女娃子,相对于两个哥哥来说是个正常人,四女却也是个痴傻的女娃,老邓头决定,要让三娃子上学,但是三娃子她上了小学六年级就回家来了。

老邓头觉得这是老天的安排,是一家子的倒霉,他为了他的女娃子取了一个很秀气的名字,为邓秀清。邓秀清今年18岁有余了,是该找户人家嫁了,村里的媒婆帮她物色了一户好人家,就是要让她跨越几个寨子,到半山腰上居住的老王家去看看。老王还剩下一个三子没有娶,其余的两个哥哥都已成家立业。大哥先是娶了个李家姑娘,生了个小女儿后跑了,后又隔了几年娶了隔村姓王氏的苗家姑娘,二哥娶了隔县的上过中学的女人。只剩下三儿子王嘉翔尚未婚配。

话说千里姻缘一线牵,邓清秀来到半山腰的老王家一看,两人相见竟情投意合。不到半年王嘉翔结了婚,被母亲从老房子里撵了出来,他开始在旁边搭个茅草屋自立门户。后又分得土地,便开始修他的第一座房子,他花完了五年来打工的积蓄,修起了第一栋平房。

这平房修得很是潦草,它好似王嘉翔正上一年级的小姑娘在作业本上画的一幅画,有路,有草,对面有随风轻扬的椿树,下面有一片隔绝两地的草丛,还有一棵正值秋冬季节拾掇的核桃,屋前有一棵尚未折断的桃树,树下是一片压板的土地,树枝丫上挂着一根绳子,春光阑珊下,小女孩坐在用绳子吊着的木板上,快乐地荡秋千。

平房是由铅笔画上的。从画上看,很模糊地可以猜出房子坐落于北方,半山腰的马路边,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火红火红的,房子配有四室,最旁边的是一座瓦房连接着一座烤烟房,瓦房下有一棵歪曲的杏子树,树下有一座坟。并未用彩笔来描述房子,是最为朴素美丽的。

落日黄昏,桃树下拴着一头黄牛,牛的颜色与黄昏相杂着,甚为美丽。屋檐角下坐着一人,扒拉着碗筷,晚霞落在他朴实的脸上,无华地勾勒出开心的笑容,他的前方两小童打闹,身后的妇女似乎是在呼喊他们。该吃饭了!

02

黑夜,晚风袭卷山野的气息扑面而来。开着三轮车,这对于夏季劳累的庄稼汉来说是最为舒服,妻子坐在王嘉翔的副驾驶上,晚风吹散着她的头发遮盖住面庞。

“嘉翔,我们在城里盖一座房子怎么样?”

“盖房子啊?”

“嗯,现在住的这座都十多年没换了,老旧了,成了危房!再说了现在乡村人都往城里安家,还能在城里开个门面呢。”

“先让我想想,之后再说吧?”

“之后、之后,你有几个之后。”

两侧的杂草拍打着挡风屏,吹来的晚风和三轮车的哐哐声混杂在一起,覆盖住了妻子的咆哮声。他盯着眼前的沙子马路若有所思。

那夜王嘉翔睡得很香很舒服,他跟他妻子做爱的时间拉长了许久并未遭到反对,却也迷迷糊糊地答应着那一个即将到来的深渊,只是这个深渊令他想不到的是困扰了他一辈子。

燎原的火苗一窜一窜的,代替电灯的夜晚,照亮四五抹蜡黄的脸庞。王嘉翔把打算给大嫂说,“大嫂,我去县城修座房子怎么样?”

蔓延出头的竹叶被夏风吹打着瓦房,一阵噼啪作响,大嫂爽快的话语震碎着整间屋子,好啊!县城修房多好啊!接着说了一大堆好话,缓缓撬动着王嘉翔的一根弦。

妻子又在旁侧敲打着,“嘉翔,你就去县城里修会怎样?我爹还说了。地都给你找好了,你去修的话还不用买屋基,我爹还说了,只要你去修,他出一半的钱!”

夜已深,看着黑暗中隐隐漂浮着的塑料条带子飘忽不定,这是十多年前修的房子时留下来没扯的……王嘉翔做出了决定,明天开工!

王嘉翔开着个三轮车往返于县城与农村,县城的房子最终定在县城边缘的一处田野,落户城市,那一段时间成了王嘉翔特别兴奋不已的事情。

白天,暮色刚刚来临,全被天边晚霞照映下的一抹影子像拖拉机音似的拉长了起来。先要堆土,从遥远的农村用大卡车运土先把地基堆起来,在十几个壮汉的努力下,房子的雏形很快就成型了。

跑返于两地实在是麻烦,现在工程又到了结尾阶段,太麻烦了,干脆跟老丈人商量商量在旁边搭个篷子将就睡一晚。王嘉翔心想着。

房子的轮廓在外来人看来大抵形成,路过的老丈人同乡都嘘寒着王嘉翔,“嘉翔不错嘛?眼看房子都要落成了,我们以后都是邻居了喽!”

王嘉翔谦虚地回答没有、没有,还早着呢?

那个很简陋的帐篷里,没灯,没火,只能借助远方路灯射下来的灯光来完善夜晚的伙食,他与十几个壮汉睡在一起,口对着口、鼻对着鼻。呼噜声、脚汗气,淹没了一天的疲惫。王嘉翔不知道的是,在他模糊睡着的同时,发现旁边的老丈人喘气声太大,吵得他整晚未能睡好一场觉。

除夕过后,王嘉翔又与他的妻子吵了一架。原来王嘉翔想在去年九月份就搬进新房里去,正当王嘉翔想搬的时候,邓家权中老贵来找王嘉翔谈了一下,如要搬进哪里,就把两个舅子也一起接过来,也就是两个傻舅子,王嘉翔不同意。意思是要住进这个刚刚修好的平房里,要养两个傻子?

这王嘉翔哪能干?直到现在王嘉翔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他打了五六年的工钱彻底打水漂了,耗费了十几万却修了一个毫无作用的房子出来。国家近几年也对农村的危房给予补贴,王嘉翔此前在农村修的话政府补贴三万块钱。现在却是后悔焉能莫及。

多天来,王嘉翔背着他的老丈人从医院的楼梯口窜来窜去,说来也怪,老邓头自从新房修起个大概来之后,不到一年便身体颓废下去了,现在更是连路也走不成了,大口喘着粗气,语气颓丧着说。

“嘉翔啊!你把我送回去吧?我这把老骨头眼瞧着也不行了,我的身体我也清楚得很,就是一口气强撑着,活不了几天了!”

黄昏,有小雨滴打路面,王嘉翔的儿子王根深看到有一辆出租车停留在家门口,母亲从副驾驶座上开门下来,声音洪亮着喊。

“儿子,快去屋里头找一个板凳来给你外公来坐,你外公来咱家来了。”

王根深哦了一声便走进屋里去,王嘉翔挽着他的老丈人走在充满裂痕的场坝。老邓头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并从怀兜里拿出一块抹布包着的128.5元钱交给王嘉翔,王嘉翔推辞着不用,车费早交给司机了。

当晚,王嘉翔把老丈人安排在自己睡的房间里头,老丈人睡了一晚,第二天却怎么都叫不醒了。王嘉翔都把老丈人放在红木板上了,膝下的子女哭的哭,流泪的流泪,不过也只是秀清娘仨罢了。老邓头晚上诈了一回尸,把娘仨吓得卷在了墙角旮旯处瑟瑟发抖,他闹着要回家把他的儿子们接到新房里去,几个壮汉才把老邓头压住,王嘉翔当晚一直黑着个脸,第二天老邓头就断气了。听老人们说这是回光返照。

埋了老丈人之后,王嘉翔一连好几年都在咒骂他的妻子。每到夜晚两三点的时候,邓秀清往往提起一根棍子就朝王嘉翔身上一顿乱打,打完之后不解气地咒骂着“死板板的迟早打车被撞死!”。也是至此之后,邓秀清毫无顾家庭一分,从未拿出钱财来给她的儿女读书与生活。

人就是这么奇怪,当这个人还在的时候,却不会珍惜,等她走了,却百般不舍。王嘉翔就是这般,他的妻子在家的时候大骂,有时候邓秀清被逼得还大话说,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要上吊,我去我房间里拿根帕子算球。

去、去、去。王嘉翔一般都会怂恿邓秀清去上吊。有时在烤房前的瓦房里烤柴火时,王嘉翔还拖拽着邓秀清。就这样,在王根深上初中时,邓秀清就去打工了,也只是在过年那时候回来小住半把月。

这几年,谁也说不上什么,感觉风调雨顺的。或许,这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吧?王嘉翔经常半夜三更醒来,直至某一天实在疼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去了医院检查,查出黄疸,开了几千块钱的药。

听村里老人们说,三颗针能治黄疸,反正开一副药也要千把块钱,干脆去下面的老孙家砍来喝好了,配姜……王嘉翔这样想。

浑浊的液体翻滚着漆黑的铁锅,裸露出来的叶子成了褐色一样的美丽大方。王嘉翔在云山那边火烧云还未过来之际,也抢先一步把今早的中药喝完,拿着很久未换的塑料瓶装好满满的一瓶,这是下午、晚上要喝的。他总是一口就把一大碗刚煮好的中药一口而进。紧锁住的眉头更紧了。他一共持续了三年之久。

长河的号角吹响起落后的农村,需得用一次大刀阔斧的精神来改头换面。农村变化真大啊!各处林立而起的新房像是刚出嫁的女儿羞羞瑟瑟地急着忙梳妆打扮。只不过还有一处描绘着七仙过海的油墨画还存在于下坡路人的视线之中。

好像很久没动过似的,他就像被定格在陈旧的美术本上的房子,飘零落下的石灰与抖擞下来的石块落了满地,王嘉翔看着二十年前修的房子感慨万千。

“听儿子说,他睡的那个位置常常有雨浸下来。确实漏雨也挺严重的,他的被窝都湿透完了,趁着明天天晴,今天好把房水放了,明天好拿油漆给敷一下。”

房水连通着管子哗哗地流淌着,王嘉翔坐在一块石砖上,抽着烟看着流淌而下的水流,抬起头来看着各处刚新起的房子,亮堂,对于这个庄稼汉人来说只能想起这一个亮堂的词来。想起来去城里修起的房子心火中烧。

“按政府的意思,又来了一回说这是危房,还有就是前几天打死了好几株树苗,那边来的人也来了几回,还要赔偿500多块钱,用我的土地,却不给我钱,哪有这等好事情!

这房子就好像现在屋顶上的苔藓,又烂又臭。昨天大女儿邀请同学来家里玩,房子小,真不该让她带同学来的,现在倒是有十几万,他妈一直不管这些小的,倒是想把这座房子推了重修。”

一声刺啦的声音拖得很长,一铲一铲的苔藓扒拉一声打在皲裂的场坝上。

多年来,王根深知道母亲单边主义的生活造就了父亲常常的抱怨,无非就是想把县城里的那栋房子卖掉与母亲离婚,可问题是,到现在大姐都参加高考完了,爸爸还是没把房子卖掉,与妈妈离婚。

这个事实就如人离了手机就不能活一样困难。儿子沉迷于游戏,老子沉迷于房子。老子喜欢给儿子抱怨,儿子却把抱怨当成屁!

“县城里的那栋房子起怪了,就不该去那里起,还不是你那个东子妈和那个老不死的骗我,现在好了,卖又卖不妥!好过了咯。

还是要和你妈先把婚离了,看政府的怎么讲?”

“你修的房子怪政府什么事?还不是你想去修的,我又没叫你去修,你老是讲离婚,什么时候跟我妈离过婚。况且说了,那房子没人去住我们就搬过去不就得了。”

“你以为好去住得很,去的话你还要养你的那两个傻瓜舅,整得好的话,现在我把你婆给埋了,但她两个哥呢?你来埋嘛?”

大山永远是大山,房子永远是房子,不变的唯有人心。王根深上了高中,比起他那没文化的父亲来说看得更透彻,心说我养就我养,可他照样也明白,这样争辩下去又有什么用呢?最终落叶归根,无非几张嘴、一把土的事情!

03

六月的芽季随春花而开,在六月高考的天数里正在象征着祖国的花朵散漫在华夏的大地上。在一条开满鲜花的道路上却要选择两个分岔口,一条会使有的人开心、激动、高兴。而另一条则会使有的人伤心流泪、痛苦、悲伤。

“爸,我成绩都出来了,要不,你把这栋老房子请挖机挖了重新修嘛?”

“我是想等你和你弟考上大学后修。”

“等那时候的话我们会自己出去找工作赚点生活费的,你没必要担心。”

“让我想想吧?”

王嘉翔还想着女儿高考前一个月与自己的谈话。

夜色的灯火总在阑珊的春天一消而散,一夜漫长的天地都在睡了,唯有呼啸呼哧的山风吹刮着明媚的月色。王嘉翔在这一夜想了很久。并最终决定下来,修房,请个挖机把老房子挖掉,再打个地基。王嘉翔心里想着一切。早已把未来憧憬的房子开心地在心里笑开了花。

六月,开花的季节里,王嘉翔向邻家借了三轮车,需把一切家具搬到半山腰的老妈住的那个老房子里去,也是在这一天,王嘉翔把他喝了三五年的三颗针断了。就好似一叶芦苇断了根须,漂泊于湖泊之中。王嘉翔就好似这一叶芦苇。

开拔而来的挖机轰隆隆地在静寂的山村响起来了,盛有暖寒的风里出现了一丝吵闹。

天色雨液朦胧,穹天飘下轻轻细雨,就好似小姑娘柔和的手抚摸着,带走归途学子的疲惫,王根深无奈的看着倒墨着的天空,百般无奈。

王根深放学很少要父亲来接,他觉得很羞愧,哪怕是升入高中的他,都会觉得在学校门口骑着个女式摩托车等他放学的父亲使他感到很不自在。也只有唯少数的特殊情况,比如,像今天这样下着毛毛细雨的天气,少说走个把小时到家,怕不是会弄湿全身。他便会打电话问他父亲要来接他不,他也只通常问这一句。往往在等到对方答复的时候,他都会先把电话给挂掉。这也养成了王根深的习惯。

更黑了,在西字街口的王嘉翔接到了儿子,儿子跨上了车,开动了火,春季的雨天打滑的路面总有人丢根香蕉,却会有暖心的路人拾起放在垃圾桶里。王根深躲在雨衣里,迎面飘来的毛毛细雨打疼了春春的脸庞,他干脆直接躲在雨衣里,滑过的路面像高速移动摄像带,既模糊又迷茫。想哭的眼泪总是止不住地掉下了几滴。

“你要知道,你妈骗我修城里的房子害我们一大家子人,我倒是一直跟她提离婚,不离,你的两个舅就是由你来抚养,还有你婆?

你爸我就是一个憨包,所以一直扶你和你姐读书,不想你们将来像我一样,才一直没修房子,你在学校你要听话?”

大山的太阳是最为舒服的,尤其显示他的热情,让每一个大山人都亲切地感受到他的暖,像母亲温暖的怀抱。疫情原因,王根深所在的学校放假改成了半月假,半月回来的王根深看着略显轮廓的房子大抵落成。看这速度,王根深大致觉得在下个月或许就可以搬进来住了。现在也只不过是没门,俗话说,狗窝鸡窝不如家窝好,毕竟在奶奶家,许多的不方便与不习惯,王根深还是能感觉得到。

迎面吹来一抹下午的热山风,王根深经常这样一个事,他感到一生就应该这样平平淡淡地度过,快乐上学,欢乐放学。汽车司机永远都是那个开面包车的光头师傅,砸吧杆烟,诉说今天的事迹。就算跑完了这天,王根深喜欢听光头师傅的神神叨叨,喜欢他的事纸面轻语,欣赏着划过的风景,却见沉重的一幕映入了王根深的眼中。

这是一瞬间的事,可就是这样一瞬间的事却是来自于很长的脑海中,路边停留着一辆摩托车,前方是一棵枯萎的梧桐树,左边是个洗车店,店前满是脏泥,车上坐着一个长发男子,提着一盒糯米饭,就吃了起来,后来面包车快速通过,王根深很想看清那个在马路边的男人是谁,不仅回头了几回,脖子哽咽着说不出什么,泪眶里包满了眼泪。因为那个人太像他的父亲王嘉翔了。

“大哥,输了几天盐水,我看没好,医生建议我去做检查,医生告诉我说我要死了!我觉得那个医生骗我的!我骂他是骗子!”

两个大男人围着个火坑说着今天发生的事,王嘉翔是最为意外的一个,他看着久久没有言语的大哥,便走开了。继续回到刚修的新家,他不准备请人安地板了,没钱,干脆自己动手,可没几天,王嘉翔的脸色变得蜡黄,有人说他得了黄疸,让他去医院里检查一翻。

自从老房子被推倒,与在其后面修建的猪圈同样被王嘉翔拆掉,瓦片抖擞着细细碎屑,乌黑麻漆的瓦房在一片满是伤痕的场地上是多么的耀眼。像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里面有一张床、城里舅母送的碗柜,王嘉翔一天的吃喝住食都在这里完成。

今夜下起轰隆大雨,雨打响一阵又一阵的瓦片,王嘉翔在床上不自主地骂了起来,这鬼天气,后用手机电筒照亮着被雨侵蚀的床底,缓缓从缝隙流过的雨水就好似泥浆过鸿沟,过了大半夜,王嘉翔还是没睡着,全身疼痛。直到第二天早晨,在一旁的女士摩托车不见了踪影,留下的还有没有防盗门砌好石砖的两间房子。

在前两年县城也变成了市城,可交通问题在王根深看来是一丁点儿没变,班车还是优先拉长途学生,王根深待了两个多小时了,感觉心火中烧,他记得前两次父亲都开着摩托车来接他,所以抱着一丝希望,打通了那个号码。

简单地问了句你还来接我不。“我现在在医院,我这个病老火得很!你自己坐车回家去吧?”这次回答的声音并不是原来浑厚的声音了,变得沙哑、沉重了起来。又简单地回了句好。王根深挂掉了电话,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又是一样的马路,一样的面包车,一样的光头司机,但今天的故事不一样了。噩耗传来了这个偏远的山区,震动着这一脉的乡亲。王根深只知道两句话,一是你爸的肝脏没有了一半,各种烟病酒病。二是人迟早要死,早死晚死都是死。

夜已深了,王根深回到学校,可眼中的泪却止不住地滴打在枕头上,现在姐姐正在私立学校复读高三,远在外省打工的母亲接到电话也赶了回来。王根深是被亲戚喊回去读书,也告知说不用担心,听谈话内容,一到医院,已抽了水,今天打去电话,声音已沙哑。很沧桑也很陌生。王根深最近几天也一直心神不宁,难以入睡。

只不过,难以入睡的还有躺在几十公里市医院病床上的王嘉翔,他也好几天没有洗过脸了,满脸的眼屎,行动不方便,至于屎尿都在床上,混臭的气味弥漫着整间病房,满头的长发宛如被油水浸湿凝固在一起一坨一坨,还有一些刚来时忘记清洗的粉石灰。邋遢,在护士眼中已经无法形容这个中年大叔了。接后几天,王嘉翔先是拿到一大沓化验单,不识字的王嘉翔很清晰明了地认出乙肝肝硬化中期几个大字,下面是附属起来的病灶。

由住房搬到了由铁棚搭建起来的旮旯地。毕竟这里可是专门接收传染病患者的地方。王嘉翔来到此处已有十多天了,好在这里每天都有王家大嫂送饭吃食。旁系亲属也来了,还有就是两个大的孩子都在上高中,对了,原先想着留两万块钱给大女儿上大学用的,可没想到这个灾难降临用到了自己的身上。王嘉翔抽泣着,一把鼻屎掉了出来。

一位大白褂医生拿着一摞子单单来到床前,另一只手上是几张家属签字单,旁系亲属无非就是能签小手术单子,可大手术呢?病危手术呢?病能等人嘛?护士都来催好几回了。病危通知书也已经发了下来,王嘉翔的眼神也变得空洞了起来。他的妻子早已赶上了飞机。

越过的火烧云跟着太阳抢东边的曦阳,邓秀清一来便立马签了字,可这里不能进行手术,又花掉几百元请小工抬了上去,无法,等护士拿着手术单交于家属缴纳费用时。邓秀清无非也只能拿出两万块钱,其余的由一个吃公家饭的亲戚和一个本家堂兄帮忙。之后,邓秀清常常推脱自己没钱拒交费用。

东边的暖阳由晨曦照下,王根深打了一次电话,电话中是多年来唯一一次打去母亲的号码,得知,父亲的手术,就是那几根管子从肚脐右上方插入,抽出来的血的颜色不是鲜艳的红色,是夺目的黄色,又把新鲜的血液输进去,直至没血后输盐水,整个过程中,医生叮咛着王嘉翔手术中不要动,否则会有生命危险,王嘉翔觉得痒,动了几下,现在要等专家来看看有没有事。后王根深挂掉了电话。

黄昏倒入眼帘,王根深已经一个半月没见到父亲了,思念像泉水一般涌进王根深的回忆中去。也不知现在他回来了没有,上一次回来父亲发起了水滴筹,一张背靠着的蜡黄脸庞,沧桑的皱纹横生,遮满耳帘的头发已白了许多。

半山腰上听竹音,迎面清风徐徐来。少去那马路上飞腾而过的汽车,王根深开门进去。一股子心酸涌进心里。难言的话语哽咽在脖子处,父亲剪掉了头发,看起来很精神,脸色变得清润了起来,没有之前看照片时的蜡黄,唯一不同的是,他瘦了,是的,他瘦了,他瘦了很多很多,看得出来真瘦了的很多。

春季,隔着在几个寨子的佝偻岳母死了,是在市医院死去的,由救护车拉来,下来几个壮汉抬进了瓦房,后被当地人告知王嘉翔,王嘉翔骑着摩托车在寒风瑟瑟的小路上行驶。

岳母的殇事被草草地办了,孤立地坐落于群山之间,也没立碑。

春季过后不久。王嘉翔打算搬过来边住边粉刷,可他堂兄说修这房子出了这么大个危难,请先生来看,延迟到来年春天,没办法,延迟就延迟吧!

一抹瘦弱的身影独自支撑着铁锈的架子,忙碌起来,身上不慎沾满着粉末。他或许真的没办法了。

“幺舅啊!今天我去看房子了,你修的房子太歪了?里面的柱子都不齐整,我怕我去粉刷的话被别人笑话!你这活我可不敢接!”

夏季,债务主上门几回,均未果,又与堂兄一家大打出手,王嘉翔当晚吐了一晚上的血,他的哭声肝肠断绝,绵延于无数群山之中。

只因争一块土地,要求过车,因此前谈判不过是一隅而已,王嘉翔自感堂兄帮助许多,给就给吧!后提出无理要求,需得是一整块,王嘉翔气不过。大打出手。最后伤痕累累,不欢而散。

秋季,伴随着王根深的开学到来,王嘉翔毫无收入,跟远方的表舅子谈说孩子的母亲根本就不顾这个家,一身衣服穿的都是五六百的名牌,就连去市医院做个眼睫毛也要大几千,我也没办法了,问一下你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场。

那天,距离王根深开学还有十几天时,他看到他的父亲扛着一捆红毯子棉被,步䨱蹒跚,消失在视野中,眼睛酸痛,心里苦涩。


乘着黄昏满色,新家的家具也已买全,有电冰箱、茶几、沙发、电视柜。虽说房子外面半吊子,白粉没贴瓷砖,可屋子里亮堂啊!白花花一片,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亡者的归属最终会进入这条柏油路入马鞍山坟墓,王嘉翔在家做起了个门面,生意火爆。儿女也已长大,各奔东西。

听,远方的鸟鸣、夏季的蝉鸣、黄昏的鸡鸭声、伴随着一声猪嚎,清新脱俗,细品西阳林木,一把摇椅,一把蒲扇,安详自在。

常常能听到大女儿的抱怨,说干活不要太累,有小弟在,让他多锻炼锻炼。老婆又克扣了路人几块钱,她这小心思。

儿子也不跟他娘闹了,堂兄要的几盒烟还没拿去,大女儿说过年回来,也不知是真是假……

PS:此文据真实生活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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