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老家,正逢同村同队又是同宗同族的一乡邻摆酒娶儿媳妇,年迈的父母把红包强塞我手中后非要我替他们去喝这杯酒。
“我不认识他们?”我看着红包,两手一摊,面有难色。
“新郎父亲,你喊哥哥。你堂兄他们去了,你找到后和他们坐一桌。现在农村里吃酒,还有几个老头老母去的!”母亲注视着我,无奈地说。
谈话间,已到吃饭的时候。我只好把自己稍微收拾了下赶紧去!
娶儿媳妇的这家和我家仅隔五十米。可这五十米的距离,在这三十年里我却从未跨越过,说是同宗同族,我却和他家不熟。
由于工作的变动,父亲带我们全家离开了家乡,去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当时的我仅有六岁。
此后,我虽也回来过,可见得多的是叔伯这些挚亲,同族的乡邻们鲜有联系过。自此,故乡越来越陌生。我亦成了这些族人眼里的陌生人。
偶尔回乡,路遇族人,我就变得木讷不言,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们。
父亲在族中的辈分较大,随之喊我叔叔,甚至爷爷的人也不少。很多头发白了,年纪比我大上二三十岁的人,论起辈分,我也只需喊他们为哥哥。可是,让一个头发白了的老人主动开口喊一个嫩娃子为“叔叔”是不可能,可想主动开口的我却又不知该喊“哥哥”还是“大侄子”?
尴尬下,大家也就一笑而过,算是打了招呼。
好在,我回去的次数不多,彼此遇上的机会渺茫。随着年岁的增长,族人的面孔在我这也越发模糊了!
婚礼现场,我遇到了一位正抱着婴孩哄的女伯伯。这个伯伯我是认得的,她家和我家还没出“五福”。族中算是近亲,逢年过节,只要我回来了,她家我都会去。
我想,她应该是认识我的。我迎了上去,张口喊到“伯伯”。原以为会得到她热情的回应。谁料,她木讷的看着我,我赶紧又喊了声伯伯。她似乎想开口说,嘴唇嗫嚅着,却没说出口。
我反应了过来,她是“蹙”起来了,应该是认出了我,却忘记我叫啥名了。我只得赶紧补充:“我是……”
果然,她恍然大悟继而指着我似乎不肯相信般地惊喜道:“哦!你是……”
相认后,她问了问我父母的近况,我回答很好。三言两语后,热情很快消退,我们陷入无话可谈的地步。我只得把注意力开始往别人身上寻,大厅里人来人往,却全都是陌生的面孔。欢乐和喜庆的笑声和话语在这蔓延,可谁是我的“哥哥”,我努力的搜寻着,却毫无希望!
好在,我的那位大侄子“新郎”一身青黑色的西装,胸前上的红绸耀眼得体让人一目了然。我只得赶紧上去握紧他的手,他微笑着,却不知该如何称呼我。我说着祝福的话,伸手把红包掏出来给了他。他热情地引领者我到大厅上坐下。
我想,他应该也努力地回想着,我是谁?在哪见过?
同桌的七张陌生的面孔在我面前一一晃过,害怕有遗漏,我使劲地想了又想,没有一个是我能叫出名字的。
好在,没关系。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
遥远的历史前面,有一位老人,风尘仆仆地来到这片山灵水秀之地,开荒屯垦,娶妻生子,繁衍生息。慢慢地,他身后的人群越来越多,队伍越来越庞大。
人群中,有我的爷爷,父亲和叔伯们,其他的人,面孔似曾相识,却不知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