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20岁还差两个月,我结束了第三份兼职。
还是身无分文,比谁都庸碌迷茫。“注定垮掉的一带”像是一语成箴的诅咒,烫的人心尖滚烫,时而觉着甘于平庸也没什么不好,时而又总觉着总该有一盏聚光灯为自己而亮。
春天是该读书的,夏天该合着一池绿睡去,秋天要跑去田野里滚一身草垛,冬天必得披着猩红斗篷来一场红裙晃雪。
风花雪月是样样没辜负去,无为到底还是无为。
家里照样打着生活费,姑且越过苟且得来的诗意教人日日患得患失。放下了手上的书卷,匆匆瞧了眼池里新荷,拍干净身上草垛,脱下摇曳着半场冬雪的红裙。
冬天来的时候,我问电影院经理,你们这儿还缺人吗。
01
十块钱一杯的可乐是掺水的。
二十块钱一小桶的爆米花也是有人抢着买的。
十五块钱一小时的工资倒是货真价实一分不多的。
师傅教徒弟,总归会有点不耐烦的,可能是过年的缘故,人有了闲钱也不知怎的就爱往电影院里跑。
老员工忙的不可开销,我夹在他们间在卖品部狭小的空间内反显几分碍手碍脚,柜台前全是人,他们手里拿着红晃晃的票子,伸着头掂着脚往前挤,有人干脆把票子往柜台上一扔,口里骂骂咧咧使唤着人拿着拿那。
有时候我不禁怀疑,他们要抢的究竟是20元一桶的爆米花,还是人人在抢他们便也要抢一份,管它是山珍海味,还是泥里糟糠。
在有一次看见一个30多岁的男人护着他的宝贝爆米花从熙攘的人群中钻出,对着他儿子笑说“怎么样,爸爸厉害吧。”之后,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忙是一阵,闲也是一阵。
下雪那天我撑在柜台上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倒也觉察出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孩童总是哭闹,赖在地上不肯走,这眼泪似乎也不是很值钱,运气好的话兴许能教父母掏钱付一小桶爆米花,大多都是被毫不留情地拖走或是好言好语地哄走了。
等他们大些,青涩的脸上带上眼镜,窄窄的肩上挂上书包,赫然一副要和学习干的你死我活的模样,这时的父母似乎学会揪心了,往往来柜台就是一张红票子拿走一大桶爆米花和两大杯可乐。
哪管里面有没有兑水呢。
再往后就长成我的同龄人了,他们往往也不会有什么父母作陪,也许是冷静到看清那半杯可乐半杯清水,他们大都冷冷看一眼,一个说我不要,另一个笑说我也不要,便达成一致地一齐向影厅走去。
再也没有为了一捧爆米花哭闹的小孩了。
春天来的时候我正值开学,第一份卖爆米花的兼职也成为满天冬雪里的一场旧事。
02
发半个小时传单底薪20。
要到一个电话加两元。
在我上大学的那个县里,这着实是份不错的薪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一周七天它独独只要人干半个小时。
手停在鼠标上想了很久,也想不到发个破传单有什么故事能分享给大家。
只能想到被扫地阿姨拿着扫把追在后面从前门撵到后门,一边道歉一边多往出门的家长手里塞两张。
哦,还有我之前绝不会想到的被城管追着跑。
我本以为这是出现在小说或者故事会里的女大学生勤工俭学桥段,被追着跑的时候才想着原来发生在自己身上是真的悲惨中又透着点搞笑。
后来电话里和妈妈笑嘻嘻地说了这件事,妈妈也笑嘻嘻地说,大热天的,还不够你买瓶防晒霜的。
03
后来我在兼职群里找到了第三份“正经工作”,倒有点像我这个师范生的老本行,是做家教的。
是教一个初二的孩子,说老实话,在我那个买一大杯奶茶只要4块钱的小镇上,25块钱一个小时的薪资也不是很低,如果不是那个孩子初二了ABCD都背不全的话,我想这份兼职我应该能做很久。
那些日子我老挂在嘴上的总是那几句话。
“你是为我学的还是为自己学的。”
“这些题目我都讲过多少遍了你怎么还错。”
“横竖就这么几个单词,怎么还背不完。”
室友笑着问我这些话听着耳不耳熟,我愣了一瞬竟恍惚记起来这都是以前我们班主任经常挂在嘴边的。
室友玩笑着说,你最后还是变成了你以前讨厌的模样。
说起那个孩子,每次看他课上偷偷摸摸看手机的时候我就真想直接放弃他敷衍着教教得了。
可每次看见他爸在朋友圈里发这种“新上市的栗子,特别好吃,大家快来尝尝。”心里又觉着人家不容易。
总不能对他不起。
04
三份兼职终究没能使我“脱贫”,但跌跌撞撞间却生出了独一份的豁然开朗。
之前觉得做学生苦,后来觉着做服务生看人脸色苦,接着觉着烈日炎炎下东奔西跑苦,最后做了“老师”
突然就了解到原来是各有各的苦法的。
可能每个人在兼职后总能生出或多或少的生活不易吧,即使一样的身无分文,在这样的兼职经历后,总会叫人一步步走踏实的。
身无分文的路要边走边瞧,那里没有少年时代的风花雪月,没有象牙塔外那层隔了烟火气的月光,可它确是生而为人的必经之路。
结束第三份兼职的这个冬天,我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原也可以接受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