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亲节,朋友圈一片喜气洋洋的晒爸气氛。我翻了一下手机,照片很多,和爸的合照却没有,果然我这不爱拍照的习惯有遗传上的根据啊;又看到有po文者,好久不写东西,不觉手痒,爬起来写一写我家老头。
老爸在我童年印象中是个非常工程师的人。小时候,我擅长拆卸各种小家电如闹钟之类,拆完按照惯例是安不回去的,只好求助于上级,于是他就拿去修理一番,把一个重新转起来的闹钟拿回给我,好让我再拆一遍。那时我一直以为他有什么次元袋之类的法宝,专治我各种顽皮。稍微长大一点,我获得了“法宝”的全部使用权限,才知那不过是一个铁皮的压缩饼干盒。“法宝”约有10升容量,里面是大量的螺丝钉、垫片螺母、还有长得很凶的尖嘴钳老虎钳铁锤螺丝刀——之前怕我砸到手或者吃掉垫片,只有小螺丝刀可以用。然而这东西怕也是滴血认主过,在他手里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不管是啥坏了都可以强行修好(我也因此见识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接线方式),家里的总工程师一直一直都是他,我只负责打下手。再大一点的时候,我接触到了铸造技术,又恰好中二年少,就开始拉上他大炼钢铁。于是我俩买了水泥和巨量的焊锡,用水泥铸模,气灶融化焊锡,再灌到模子里去,最后敲敲打打制作武器。当时连续好几个晚上,就看我们在那里瞎作,把亮晶晶的锡水倒过来盛过去,不亦乐乎。那把武器虽然难看了点,锡的硬度也不够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想起来还是觉得真有能耐,过瘾,比电脑游戏好玩多了。
除了带我作,还能带我飞,这才是工科男的情怀,我深深觉得自己对于自然科学的热爱、对于科幻的迷恋、对于古典音乐的欣赏都是从老爸那儿来的。家里现在还有好几套不同的百科,每一套我都认真地看过,就为了和他出门的时候能瞎吹胡侃,毕竟他大学是核工程专业,在年幼的我心中这简直是高端如天神下凡般,必须好好努力认真看书才能有对话资格。所以我在小学就知道科里奥利力,知道元素周期表,知道波长和可见光颜色的关系;而他大学的时候买的儒勒凡尔纳全集,他没事就拿出来安利我一下,最后我不胜其扰,从《80天环游地球》开始尝尝鲜,竟然一发不可收拾地看完了全集,看完了很多科幻名著,可以说是他帮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至于古典音乐,如果不是老爸从小熏陶,我也许一直到大学甚至这辈子都无缘欣赏老贝恢弘的交响和莫扎特圆号的轻盈——而那我会失去多少乐趣啊!我写这段话的时候,耳边刚好循环到贝9的第一乐章,好像他在得意洋洋邀功似的。
但老爸并不是一个宅男,莫如说他对于运动的兴趣要远大于我。小的时候我俩经常骑着车子跑到小学操场上,然后齐齐犯二,他仿佛成了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我就是他手下的轰炸机。他一声令下“Aim at Tokyo!”,我应声道“Yes Sir!”然后就骑车绕操场一圈去做任务,再回来跟他复命,听到一句“Mission Complete”两人就会乐不可支,于是朝着下一个目标New York出发。男人骨子里都是战争狂,世界各大都市在我小学就被炸了个遍。后来我开始追求更真实的战争体验,于是两个人买了发射橡皮子弹的枪,在家里展开了激烈的巷战。经常是两个人从主屋追到阳台我在阳台反击被他击退只好从阳台爬到我屋隐藏在桌子下死角趁他进来没注意在背后埋伏不想被识破于是新一轮的大逃亡最后又开始了,老妈经常是无奈地把我们俩抓到饭桌前的——这回我们倒乖得很,是你你敢惹GM么?老妈总是抱怨家里有两个小孩真难养,我和老爸相视一笑,闷头吃饭。
老爸66年生,今年49岁生日也过了,毕竟岁月不饶人,眼看着也慢慢变老了。我大学虽然离家很近,平日也不怎么往家跑,有时候半个多月回去一次,就觉得和上次看到比又增添了一些皱纹。小学的时候爷爷过世,办完丧事回杭州的飞机上,几乎好几天没睡着的老爸在我旁边打盹,看着他疲倦的样子,看着白发无情地爬到他的头上,我第一次感觉到时间的残酷,几乎要哭出来。每年过年老爸都要染发,而这也是每年最难过的时候,因为每次染发都会发现原来他已经这么老了啊。我接下来的两年都会在美帝读书,以后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而我必须尽量争气一点,照顾好自己,有空多陪陪他们。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就这一点而言,我还真是不孝啊。
昨晚跟老爸一起听音乐聊天,我发现他的背已经不如以前那么挺直了,但还是神采奕奕,感觉很放心。男人一辈子都是少年,老爸还是那么热爱生活。他蹲在那儿找CD的时候,我寻思,作为父亲最高的境界就是能让儿子崇拜一辈子吧。我觉得老爸做到了,我要成为他那样的人,很骄傲,真的。
节日快乐,老爸,我爱你。
后记:写完文章审核过程中,把所有的“老爹”都替换成“爸”“老头”之类,不给各位股民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