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
那天去山中转,看见桂花黄、银杏黄、南瓜黄,满眼皆是黄!秋天来了,咱山里的秋果特别多,忽然之间,就特别想你,咱俩之间化不去是一个吃字。
说到秋天,好像总是与吃分不开。秋风来,满山的树叶红红紫紫斑斓五彩,即使月光和露水也格外清冽起来,比如寒露。古人喜欢以清字言秋,只是简单两字,可是心底却起了一番惆怅和忧伤,让我想到老辈人岁朝清供:堂前长条桌上白瓷盆中装着梅花、水仙、佛手。我们这一辈已经忘记了这些习俗,不过我喜欢在深秋,电视柜边放一个老黄老黄、长长的南瓜。仿佛放了,就觉得心安了,没忘本,还是咱山里人的心境。
说到老南瓜,你怕是起恶心啦。咱俩60后,山里田地少,粮食不够吃,瓜菜抵半年粮。老南瓜好种,耐储藏。秋天收了,放到来年清明都不会坏。最难吃的老南瓜,又当饭、又当菜,上顿接着下顿吃,那个滋味真是煎熬。后来,条件好一点,我娘把老南瓜晒干做成豆豉配粥吃,我一看见只是泛酸水。有次,和丫头说起这段往事,那厮慢悠悠地说:“外婆是你后妈?”真是鸡同鸭讲,不对路。
不过,我这次进山,一桌子农家土货,一群城里人吃得不亦乐乎。最后老板抱出一大盆南瓜羹,颜色明黄,用白瓷盆装着,放在桌子上一晃一晃。心里一下子动心,舀了一碗喝,啊呀,纯天然的是南瓜原味,吃起来很清香,有一股淡淡的甜味让我津津乐道。
一桌上吃饭的女人们,一个个去吆喝要回去自己做。我回家试了下,老南瓜切薄片,放微波炉里高火煨五分钟,用木勺子把南瓜弄碎,越细越好。在锅里下开水,下碎南瓜,加点糖和水淀粉勾芡,等到锅里咕嘟咕嘟开着,喝到嘴里滑溜香甜,有珠圆玉润之感。后来,开水换成牛奶,做成南瓜牛奶羹,味道也不错。想起你在北方,怕是和我一样终年不会买老南瓜做菜,赶紧和你分享下,南瓜的变脸其实挺有味道,简单、朴素。
时令已是白露,一年光景的变化只在须臾。虽已是立秋,但季节的变换,还不是“塞上秋来风景异”。尤其是今年,小城的气温一直还标在37度,白天穿着短袖,晚上开着空调,活脱脱一个炎夏的氛围。这个时候,我们还是爱极了盛夏的西瓜。
去菜场里去买农人种的黑绿条纹、脆沙瓤的大西瓜,瓜身上盖了一层野草,还有清晨的露水。一打开,自然熟透的瓜,有淡淡的香气。瓜皮沾有泥巴,看上去沒超市里漂亮。但吃口绵甜,有瓜香。
记得小时候,我家种过。西瓜喜欢大肥,挖坑下种要下农家肥。长的时光也要追肥。若要瓜甜,还要去榨油坊里买菜子饼,碎成小片,一把一把撒在瓜的根部,用泥土盖实。然后就坐等阳光雨露承欢,瓜蔓爬满地,西瓜东一个,西一个,藏在绿叶下。走在瓜田里,听着蛙声四起,那种感觉真是美好!夏天清晨去摘,瓜藤上沾满露水,翻开八月草(怕瓜晒焉了,不水灵。也怕长得显眼处,遭人偷,总是用草盖严实),摘的时候要小心往菜篮子放,不然一下子就碰断了,瓜熟蒂落,这瓜极甜,无渣絮。
长大了不会挑瓜,让农民伯伯帮忙挑一个。一切半个,用勺子舀了吃。想起咱们小时候,可没有这么霸气。中午燥热,躺在竹凉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听见村中卖西瓜的吆喝声。
刚好大哥在家, 买了浸在家中的水缸里,上下浮动。水缸里水是井头沿的泉水,阴凉阴凉的。等到一觉醒来,瓜也凉透了。提上来,先从蒂部切,拿蒂把刀抺了,怕有铁腥气。
那个瓜真好,一刀下去,瓜自动裂开,满室瓜香,切成月牙块,刚好你也在,一起吃,又脆又沙,不由得赞一声好瓜。那时能吃上瓜的日子不多,所以你一直记得咱俩一起吃瓜的馋样。
如今,你在北方,我在南方,寒来暑往,各自为俗事所累,相见已是不易。这两日瓜吃多了,就念叨起你来。儿时瓜棚豆架下嬉戏,现在秋来思瓜香,用三言两语絮叨往事,不知你是否喜欢?
秋深,已是知天命的日子,早点将歇,安!
梅妹
2019年10月0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