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都说姑姑傻,过去没有出嫁的时候傻,如今有了家庭回到村里也还傻傻的。我看不惯别人说她傻,同龄人要是说被我听到,我肯定要跑去揍他一顿。年长的人说她傻,我就着急的去解释,毕竟长辈总是要尊重。
小时候家里穷,村子也穷。整日上学也没有新衣服,都是老大穿过剩下的,老二老三接着穿。那时的姑姑就开始做生意,她和三叔一起在村子里开了一家收购站,专门收购玉米小麦,然后把收来的粮食再卖给其他人,从中间挣点差价。
虽然是生意,但是没有经验的他们开始亏了很多。三叔不愿做了,可是姑姑不管,她依然要做,她和父亲说:“做一件事不能三心二意,总是要坚持下去的。我还想试试大哥。”父亲是老大,有啥事姑姑都会找他商量。不过这次父亲真的同意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姑姑一个人忙碌着,有时忙不开就找父亲去帮忙。
虽然生意也没有太大起色,但是至少比过去好多了。在来来往往的生意之中,姑姑遇到了姑父,一个憨厚的男人。开始的时候姑姑还不信,至少日子久了她才发现姑父和父亲一样老实。有一天姑姑来到我家找父亲又谈了:“大哥,我遇到了一个朋友,他不错,我想和他谈谈对象。”那个年代,若是女孩提出来,肯定会被世俗笑话。
但是姑姑就是这样,她不怕。她觉得遇到一个好男人,为什么要顾及太多呢?这样的时刻让人无法解脱,也让人无法理解。父亲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让她抽空把姑父带来见见。不曾想第二天姑父就来了,还带了不少礼物。父亲赶紧让我倒了开水,他让姑父坐下来好好的聊聊。
一会儿工夫,父亲和姑父聊的开心。姑姑高兴的捂着嘴笑。就这样姑姑成了村子里自由恋爱的象征。那时村子里很多人都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是这样?找对象肯定要找媒婆的,可是姑姑一个人找到了她的爱情。
后来没过多久她们就结婚了,村子里的人不停的讨论着,但也无法阻挡姑姑的爱情。父亲总是担心姑姑受气,经常去他家走亲戚。日子久了才发现姑父真的很会疼人,这才让父亲踏实下来。遇到一个人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更是不易。但是姑姑找到了,她和姑父结婚以后,不再做生意,而是忙碌着家里的田地。
那时日子都不景气,特别是我们家,有时姑姑来的时候也会带不少东西来。父亲让她不要乱花钱,可是她笑着不说话。也许这样一份亲情让人难以忘怀,也许这样的姑姑默默的用着自己的方式孝顺她的大哥,也偷偷的帮着我们。
没过多久父亲得了急病走了,母亲很是难过。那时的我们家仿佛一下散了。平日里都是父亲一个人撑着,但是如今就剩下母亲了。大哥还没有结婚,姐姐身体不好,我在读书。除此之外,家里还有很多钱没有还。母亲笑着面对每一个要钱的人,毕竟是我们欠钱了。
她到处找找田地,母亲就是一个农民,除此之外也不会做其他的了。为了多点田地,她找了不少人,好不容易找来了,不曾想那几年雨水可真大。一年的收成几乎是没有了,很多时候总是让人变得如此难堪,很多时候都是让人难以所措。
母亲却笑着对我们说:“日子就是这样,不能总是和我们想的一样,总是有点不如意的时候。明年再来就是。总不能每年都是这样吧?只要任干,日子就能好起来,早晚的事情。”
那年中秋节,我和母亲坐在果园里,看着被雨水摧残的无奈。和其他乡亲们一样无奈的整理着落下的果子。快到中午的时候,姑姑来了,她带着很多礼物。母亲招呼她回家坐。不曾想她笑着说马上要走,留下东西就走了。
那时的日子真的很难,那时的日子让人无法忘记。那个晚上母亲拆开姑姑带来的月饼,我们娘俩第一次吃到不再是手工做的月饼。我这人小,一口气就能吃很多。母亲坐在一旁抹着眼泪说:“以后长大了好好孝顺姑姑,你看她多好。你父亲走了这些年,每年都是她帮着,不然也不知道这些年如何过来的。”我低着头不说话,但在心里早已懂得这份深情。
过年了,没钱买肉。姑姑骑着车子来,送来了一块猪肉。她还塞给母亲几百块钱。母亲低着头又哭了起来,是啊,又有多少人能够这样做呢?别人又没有义务这样帮你啊。姑姑一直劝着母亲说:“大嫂,不要难过了,日子总会好起来。”也正是这样一句话,我在心里默默的记着呢。
后来我读了大学,姑姑高兴的到我家,给我一千块钱。说实话我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那一刻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动。姑姑让我好好读书,其他的不用担心,一切都还有她。那天姑父也来了,他说的话和姑姑一样,很冷的冬天,莫名的感动油然而生。
后来每到过年的时候姑姑都会先来我家,然后要出去一会儿。我不知道她去哪,直到后来才明白村子里有人说姑姑傻,走到哪里都会给人家钱。我不明白什么意思,直到有一年过年的时候母亲问到她怎么回事。
姑姑看着母亲,良久才说了出来:“大嫂,过去咱们家里穷,一个巷子的乡亲当时帮了不少忙,如今我也成家了,虽然说不上富有,但是也能吃饱肚子了。一年来不几趟老家,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就想过去看看他们。可是我看他们的时候,家里过的实在不容易,我就给了点钱。都是乡里乡亲,希望能够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一点。”母亲夸她做的对,但是姑姑一肚子委屈,世俗的话太过单一,但后来姑姑不在乎了,她依然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只是后来,村里人可能也习以为常,不再说了。
去年,姑父从一个职员辞职了,自己当了老板。虽然挣得不多,一年也能挣不少钱。和往常一样,姑姑来我家坐了一会就去其他乡亲家,中午吃饭的时候再回来。回来的时候,她总是开心的笑着和母亲说:“大嫂,邻居二叔今年身体可硬朗了,都没有吃过感冒药。还有咱们的老婶子,过去都不能下床,如今也能慢慢的收拾家务了,真好。”母亲说:“这都是你的功劳啊,每到过年他们和我们一样,就盼着你来。你来,我们的希望就有了。”姑姑笑着说没有没有。
匆匆忙忙,又是一年。听母亲说,姑父的生意又做大了,一年里接了五个项目,姑姑笑着告诉母亲每天可忙坏了,一年下来肯定能挣不少呢。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一句话:送人玫瑰,手有余香。